他?”
白鹭眉眼微微动了动:“不,我是想告诉你,这世间有些人的恶是骨子里的,不要妄想让他们改变。”
看着眼前孩儿怔愣,她继续道:“他这一生只为一人真心奉献,那就是老冢主。保护小姐是老冢主的命令,他有千百般不愿都不会不尽心,但老冢主早在你出生前就过世了,并未留话让他也保护好你。”
小白藤心底升起一种恐慌,白鹭的话让他意识到,待眼前这个老人过世,身边就再无真心对他好的人了……
他试图辩驳:“但他并未保护好我娘。”
白鹭冷笑一声:“一个自私的人,能指望他愧疚到几时?而且你想没想过,如果没有你,小姐死后他就可以回剑冢了?那年他还未及不惑。”
所以那份已经失去桎梏的不满,再加上这十二年累积的怨怼,都转移到他身上了吗……
小白藤如坠冰窟。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黄伯虽然与他不亲近,背地也没少说他不好,但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还是很小心的,永远低着头,出口的话语也是询问的口气,算是个合格的随从。
可现在才知,他低垂的头,不是出于愧疚或恭敬,而是为了藏起眼底的怨恨、厌恶。
“不过他至少忠于剑冢,老冢主去后大公子继任,有他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最多动些歪心思图谋着回剑冢去。”
笼在小白藤身上的阴翳愈发厚重,他一言不发地原样坐着,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独自在心里消化着这一切。
过了一会,他轻声问道:“祖母可知他手下有多少是他的人?我娘已经走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既然不想留下,那就回去。”
白鹭道:“他手下只有四个白字辈的是原先的,另外四个月字辈的是后补过来的。剑冢有规矩,像他们这样被分派给同门做下属听差遣的,主子死了都要殉主。”
不用白鹭再说,小白藤已经想到了后面——如果白鹭过世,月绪他们按规矩必定会全部自裁,到那时就算他同意放黄双回去,他舅舅都不可能同意的。
除非……他到剑冢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两相比较,还不如留着黄双在身边。
白鹭放开手炉,拉过小白藤一只小手,合在两只手的手心里给他暖:“冢主既让他赎罪,又怎么可能调回去?况且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若想报仇,该留些人为你铺路。”
小白藤冷着脸,情绪低沉。
“好了,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今日说予你这些只是要你自己往后多警醒,婆婆能铺的路自然会尽力为你铺好——年前白风来过一趟,我让他们在我走后假死,以后便彻底是你的人了,往后黄双若生事,他们藏在暗中也好办。还有兰花,她是个普通人,但贵在可靠,我亦嘱托了她一些事,你尽可以相信她。”
白鹭说得时间长了,未免口干,小白藤听出她喉咙微哑,终于松开一直紧握的拳,用麻木僵硬的手为她斟出一杯茶水。
“还有最后一件事,算是婆婆的不情之请。”白鹭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口气变得郑重,“黄双曾尽心保护了你母亲二十载,只要他不对你起坏心思,你就看在这个份上,留他一命。”
小白藤心里早起了杀机,此刻听到白鹭的话,他不由微讶。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他是你的黄伯伯,亦是我的师弟。”
今天是大年初一,人间一串接一串的鞭炮被点燃,炸出爆响与漫天纷飞的红纸屑,这样热闹的节日里,小白藤的心却冷成了窖里的寒冰,他漠然地走在繁复的回廊里,园中前一年留下的草大片还绿着,廊外枫叶火红、游鱼可爱……可是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只有荒芜的灰色,他真希望自己现在就站在荒月宫里,不计后果地浴血厮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