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那得知他是伴郎的消息。
早见是赤苇一年级时的经理,新郎是我和早见同届的排球部队长,他当伴郎倒也合情合理。倒是木叶秋纪和木兔光太郎闹了半天脾气,觉得自己才是当伴郎的最佳人选。
早见偷偷告诉我,她是想让赤苇站到我身边。
全世界都看得出来我对赤苇京治的旖旎心思,但我不想知道他本人的答案。
早见问我:“你都快二十六岁了,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我好贪恋赤苇京治,我怕他只是把我当做灵魂共鸣的朋友。
十八岁时我遇到十六岁的他,二十四岁的我和二十二岁他重逢。现在我将要二十六岁,却再也没了当初画下仓鸮的勇气。
我只能在暗沉沉的角落里,盯着发出微弱亮光的数位屏,一笔一笔画着,一层一层叠着。我画重逢那天赤苇京治穿着黑色风衣蹲坐在地上的带着微笑而安逸的侧脸,我描摹他看着我的画几近痴迷的眼神,我渲染从他手里的杂志中流出来的光影和烟花……我欲盖弥彰地一笔一笔勾勒着,想忘记那天早见对我说的话。
我渴望仓鸮展翅高飞,我也希望阳光被他的翅膀划破,成为他的陪衬。
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曾赋予赤苇京治的神情有爱我的意义。
敲门按门铃都无人应答,发消息打电话也提示关机,早就在我家门锁录入指纹的赤苇京治因为担心,第一次用指纹打开了门。
他焦急地在不杂乱但也说不上整齐的黑暗房间里寻找我的身影,他开灯的同时,我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落下。
我没能看见,也没能听到赤苇最后慢慢地走到我的身后的声音。
赤苇京治喊了我的名字。
不是前辈,不是学姐,不是Shark老师,只是我的名字。
我猛地回头,红红的眼圈来不及遮掩,就被屏幕上的光毫无保留地送到了他的心底。
——我画的他,和我自己。
赤苇京治确认我的画已经保存后把我打横抱起,随后放到沙发上。这个时候我才直观地意识到他是打排球的,抱起个子并不娇小的我真是毫不费力。
他蹲在沙发前,看着低头不语的我。
我脑内一片混乱,想着他是不是要拒绝我,是不是觉得我有这样心思很冒犯,是不是想和我再也不联系,是不是……我想了太多,心里也越来越乱,甚至因为情绪激动,手开始有些颤抖。
明明我才是前辈,可是我在赤苇京治面前毫无胜算,他一举一动都牵引我的心神,让我像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
我想要逃离目下的情况,我不想把经营了这么久的关系亲手斩断。
在我忍不住想要起身避开的时候,我听到了面前赤苇因为情绪激动而带着颤抖的声音:
“我可以理解为,我是那只仓鸮吗?”
我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对我来说,这是最明确的告白。
赤苇京治是我高中时代末尾最不舍的回忆,是我平淡无奇的苍穹下划破阳光的猛禽,是我二十四岁时看过最绚烂的烟花,是我此生最难忘却的美丽风景。
现在我明白,我赋予画的那些缱绻意义不是脑海中想象的空穴来风,是赤苇试探的小心翼翼,也是他无形中汹涌爱意的纵容。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看见看见他的手慢慢放在我的脑后,感受到他轻快地在我嘴角吻了一瞬,分离,又靠近描摹,一下两下,像对待他最珍贵的宝物。
仓鸮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
因为他最珍爱的东西还在那里。
06.
催命的Line又一次响起,我叹了口气,决定去结束可怜的男朋友今天的加班。我点了点屏幕,回复宇内:
「前辈让京治进你家坐着吧,一会儿我会把他领走的。」
宇内天满秒回:「多谢!再给我四个小时我一定可以画完!」
我把桌面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往宇内天满家赶。摁响宇内家的门铃后不过几秒,赤苇京治就打开了门。
我在门口张开双臂,等着他的主动贴近。
“你怎么来啦。”
我听见他的声音从贴近我的上方传来,带着他胸腔的震动和我们都热烈的心跳。
赤苇脸上的疲惫变成了笑意,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本就上扬的嘴角咧起更大的弧度。
傻傻的,但是真好看。
他把我环住,手扣住我的后背,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听见屋里传来略有暗示的咳嗽声,不得已地松开赤苇,片刻拥抱的幸福时刻转瞬即逝。
我拉起赤苇京治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忽视了隔墙而来的祈求眼神,跟他说:“宇内老师发誓今天之内一定会画完的。下次还要请咱们两个吃饭。”
没等他接我的话茬,我就把手指竖起放到赤苇唇边,做“嘘——”的手势。
赤苇京治对我的行为一向是纵容,我微微抬起脸带笑看着他问:“那么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京治编辑,要不要取消加班,跟已经完成今天工作的女朋友约个会呀。”
赤苇京治带着略有意见的眼神扫了一眼缩在屋里不敢探头的赶稿人,叹了口气,对着两个串通好的人完全没有脾气。
他进去对宇内说了几句话,然后认命地走出来,把门关上,又重新拉起我的手。带着空调冷气的嘴唇在我的手背上印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我听到赤苇京治的声音:
“乐意至极。”
仓鸮拾起了他遗留在原地的宝物,关于被赋予的意义,他乐意至极。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