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后，程追怿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直到江琛拉着他走进孤儿院的食堂，孩子们鼎沸的喧闹声，才如同一束穿透迷雾的强光，硬生生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饭堂？可我还不是很饿…”程追怿回想了一下，今早九点多才吃的早餐…

“我也是…但是刚刚搬东西的时候负责食堂的阿姨说今天中午有银耳汤。” 江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耳畔。

食堂里，孩子们正围坐在长桌旁，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看到江琛和程追怿进来，几个孩子立刻朝他挥手。

江琛笑着走过去，顺手揉了揉一个男孩的脑袋：“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有！”男孩大声回答，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献宝似的递给江琛，“老大，这是我画的你！你看，这是你的眼睛，这是你的头发……”

江琛接过画，仔细看了看，嘴角的笑意更深：“画得真好。”

程追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新奇。他没想到江琛在孩子们中间这么受欢迎。

印象里他一直都应该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只是一直被自己绑在身边。

“小江哥哥，这是我折的纸鹤！”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将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塞进江琛手里，“送给你！”

“谢谢。”江琛接过纸鹤，小心翼翼的把纸鹤的翅膀展开：“折得很漂亮。”

程追怿看着江琛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心里莫名有些羡慕。他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忽然感觉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拽了拽。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看着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拉着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弟弟，两人仰着稚嫩的小脸，眼睛里闪烁着怯生生的光芒。

“哥哥，送给你。”小女孩将花递到程追怿面前，声音怯生生的，“谢谢你来看我们。”

程追怿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接过那朵花：“谢谢你们，花很漂亮。”

江琛打了两碗银耳汤过来：“有好多孩子在偷偷看你。”

“啊”程追怿下意识四下看看，江琛见状，连忙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我才说完你就明目张胆的看，现在都知道是我说的了…”

程追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别的反应，看不出在想什么。

午饭时间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很快过去。饭后，江琛和程追怿陪着孩子们在草地上玩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才准备离开。

“老大，还是下周吗？”一个小男孩拉着江琛的衣角，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琛蹲下身，目光温和地看着小男孩，但神色却有些迟疑：“难说。”

这句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就连一直拉着程追怿的手晃悠的小玉也停下了动作，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琛，像是生怕错过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程追怿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心里有些不安。他低头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江琛，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江琛忽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我放假了，过两天就能来。”

“真的吗？”小男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江琛点点头，语气温柔却坚定。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热闹起来。小玉松开程追怿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江琛身边，仰着小脸问：“小橙子哥哥也会一起来吗？”

江琛转头看向程追怿，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就要问他了。”

程追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嗯，哥哥答应过你的望远镜也一起带来。”

小玉把他的手往下拉了拉，程追怿顺势蹲下。

才五岁的小姑娘不哭也不闹，很真诚的看着他。

“哥哥能来看小玉就很好啦。”

那天他记得每个孩子都在用力的道别。

车子很快开到了学校。江琛把车停在宿舍楼下，熄了火，转头看向程追怿：“到了。”

“我送你上去吧。”

程追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拒绝，江琛已经迈步朝宿舍楼走去。他只好跟上，明明就楼上楼下，心里却莫名有些紧张。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703门口。程追怿站在门口，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地绞着，心里有些纠结。他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那个……”他刚开口，宿舍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张守言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背包，看到程追怿和江琛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哟，回来了？”

程追怿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刚回来。”

张守言的目光在程追怿和江琛之间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点，看来你们今天过得挺充实啊。”

程追怿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解释道：“我们去就去外面走了走。”

“哦，走了走。”张守言拖长了音调，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难怪这么晚才回来。”

江琛问他：“那这么晚你还要出去？”

张守言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有人说为了感谢我的大恩大德，特意做了一桌好菜等我大驾光临，我也没办法。”

“蹭饭还背着包？要留宿啊？”江琛自动屏蔽掉他的说辞。

“有你什么事儿，正好我今晚不回来，你俩一块住得了，我大发慈悲的让你睡。我。床。”张守言朝他翻了个白眼，丢下他俩就去按电梯了。

“下次有机会请你俩一起吃饭啊。”

江琛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等张守言进了电梯，程追怿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江琛：“那个……我先进去了。”

江琛点点头，目光依旧温柔：“嗯，早点休息。”

程追怿应了一声，推开门进了宿舍。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心里的不安感却一点也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像野草般疯长。

他有预感要发生些什么，或是自己遗漏掉了什么地方。

这种直觉就跟在恐怖游戏里知道马上就要找保险丝一样强烈。

由于经历，他总是对环境很敏感。

是他的错觉吗？最近他对异能波动的感知越来越淡，TIME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校园的角落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热气，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质感。

宋辰站在一棵老树下，目光冷冽地盯着对面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宋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有警告过你吧，在事情结束前，滚得越远越好。”

对方背靠在树上，神情轻蔑，仿佛宋辰的话不过是无力的威胁。他微微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我？我是明衡啊。有什么问题吗？”

宋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跟李程颢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拳头攥紧，指甲深深地在掌心留下痕迹，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明衡？”宋辰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荒唐的话一样，“你这种寄生虫也配叫这个名字？”

“那每天吃抗排异药物的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李明衡笃定地看着他。

“那些药是何以风给…”

宋辰压根就没心情听他说完，猛地抓住李明衡的领口，轻薄的布料下传来机械般的震颤：“连心跳都是假的。”

“你说，像你这种东西离开了他，会从哪个阶段开始腐烂呢？”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肉眼难见的维度裂缝开始缓缓浮现，被宋辰抓住的地方刺痛渗血。

李明衡一僵，他想不到这个疯子会来真的：“你疯了？你回去怎么跟李程颢解释？！”

“说你打草惊蛇，结果反被蛇咬死了。”宋辰怒极反笑，松开手，裂缝迅速闭合。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昏暗的灯光下，粗壮的树干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像是蛰伏的巨兽，扭曲又狰狞。

李明衡用拇指指腹抹去血迹，鲜红的血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空气中多了一丝苦味。

“给你条忠告，那个人不是看不出来，他的目标不在你。”宋辰好心帮他拨好弄乱的头发。

“你的存在，不是任何人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