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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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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1]。

除夕宫宴,殿外飘着鹅毛大雪,宫女太监们来去匆匆,生怕出了半点岔子。殿内却是暖熏熏,龙涎香混着酒香,一派吉庆之象。无论私下如何都得你死我活,仇仇怨怨,面上都要做出一片喜色。

浮浮沉沉,最终今年陪坐在帝王侧的人,仍和往年一样,是周明珠。虽然如今这位曾经盛宠的贵妃仍未复位,看着却似是比往日还要得意张扬几分。

众人心里多少了然,如今秦王病重,陛下对景王多有恩宠,年前交过景王的差事又得了陛下的夸奖,看这架势距离这位前贵妃复位怕也要不了多少时日了,更有那大胆的说,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能的。

很难说如今到底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但终归景王母子是这场除夕宫宴上最最春风得意的人。

至于秦王,据闻五日前就递了请罪折子,说是旧伤又发作了,虽已经好了不少,但太医说还需要静养些时日,否则会落下病根,陛下便准了秦王今日不必来。人人私下都议论,不知道秦王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听说——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折子上的字迹,和秦王往日的奏折不大相似……秦王可能已经无力起身提笔了,不然这样的折子绝不应当让他人代笔。

有心人自然发现长宁郡主并京兆府尹傅安歌傅大人也未出席宫宴,却只是打眉眼官司,无人说出口的。

但总有那喝了几杯酒就糊涂的蠢货。“听说长宁郡主这些日子常去秦王府探病呢……秦王谢绝了外人探望,长宁郡主倒是出入无碍。”

“秦王殿下和郡主到底有陛下赐婚,和旁人不同,如今秦王有疾,郡主常去探望也是应当的。”同僚倒还算清醒,不欲多言。

“哼!再怎么说也还未成婚,就这般行事。到底是和离过的……”

“张兄!慎言。”同僚看他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开口打断,又四周看看有没有被人听到,生怕惹了事。他们二人是同榜进士,数月前才正式授了官,按理是,没资格参加宫宴的,今日能来也是陛下特地给他们这些新授官的开了恩旨。这里又有哪一个是他们能惹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背后响起:“陛下方才还赞长宁郡主不但差事办得好,为人更是有情有义。看来这位大人是觉得陛下识人不明啊。”

那人本就是接着酒意故意说些有的没的浑话,如今听到这句刻意点他的话,吓得立刻便醒了,脑子一时之间又有些转不过来,只是嚅嚅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

一旁的同僚认出眼前人是谁,连忙拱手深揖解围道:“程大人,张大人他绝无此意……”、

程修明本就是无意间听到这话,想吓吓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冷哼一声便也懒得再搭理二人。

待程修明走后,旁边的同僚还小声恨铁不成刚叮嘱道:“陛下和傅相都没说什么,你几个胆子议论这些,你有几条命……”

当然,无论是珍馐美馔、轻歌曼舞,还是背地里的阴暗心思、妄言诡计,都和此刻的傅安歌无关。

秦王府内,今夜也多了几分热闹。

虽秦王几个月以来身子都不大好,连带着府里的下人行事往来也格外小心。但今天毕竟是过年,王府内在宋总管的安排下还是装饰了起来,说是也为王爷冲冲病气。

四处都挂上了精致的宫灯,各处的下人也都有赏了月银,丫头小子们一面谢赏一面心里也希望王爷赶紧好起来。说起来王府的差事已经是相当轻松了,以前只有一位主子,常年不在京城。而即将成为秦王妃的长宁郡主,虽然外面偶有人议论,但他们看着却是个待人宽厚的。

而王府深处,由秦王亲卫守着的、除非秦王同意,否则绝不允许踏足的内院,此时确实和往日不同的热闹。

因为府上人少,且为了安全考虑。萧承川院子里的饭菜都是由小厨房里跟随多年、精心挑选的心腹做的,今日便摆了一桌宴席,

傅安歌和萧承川坐在主位,然后是云鹤年和宋叔,并宋衡、追云追月等一干心腹都在场,大家关起门来吃了一顿团圆饭。宋管家看着小主人笑着给郡主添酒夹菜的样子,避过众人悄悄红了眼。

为了怕其他人不自在,傅安歌和萧承川早早便离了席,云鹤年与宋叔上了年纪,也没有多留,便剩了一些年轻人开开心心闹一闹。

内室都铺了地龙,风寒不侵,此时温暖如春。

傅安歌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发现的一副暖玉做的棋子,此时来了兴致,便摆了出来,正好拿来消磨时间。坐下一看,萧承川却没过来,招手浅笑道:“快来陪我手谈一局。”

萧承川慢悠悠坐了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傅安歌觉得萧承川这几步路走的格外慎重。

傅安歌自幼学棋,算不上大家,但棋力不弱。

萧承川就……

又赢下一盘,傅安歌看着对面已经不再掩饰苦恼的萧承川,笑道:“都说善谋者善弈,原来是诳人的。秦王殿下面对北狄大军时怕是都没有这般犯难过。”

萧承川自嘲一笑,随手将棋子扔进棋罐中,笑道:“幼时在文化殿读书,我最头疼的就是这棋之一道。”

然后脸上带了丝丝追忆,“当时教我下棋的是国手简春水,教了一个月看我实在是不开窍,无论如何再也不肯教了,跑去太极殿向……陛下辞行。”

傅安歌知道他和皇帝的心结,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提这些,便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去边关时尚且年幼,这身本事又是如何学的?”

前世今生,秦王的战功都无人能出其右。傅安歌知道他身手极好,但身为一军主帅,绝不会是只有一把子力气、有勇无谋的人。况且相处这么久,她自然知道萧承川心有谋算。如今问起来,也的确是自己有些好奇。

萧承川索性撑着手肘半躺下去,陷入了回忆:

“我初到边关,是跟着英国公,他是个智勇双全的儒将,教了我许多,是我心里的老师。那时我满腔忧愤,他老人家看在眼里,却也不劝解。只教我武艺,让我读书,偶尔带我去边境跑马,也让我看战事惨状……久而久之,我心里便不再只有怨恨与愤怒。老师告诉我,身为皇子,我要让我的百姓尽可能多的活下去。”

英国公的名声,傅安歌也听过,这位国公本是是科举出身的文人,先帝时的金科状元,谁料却投笔从戎。然而他不但一身好武艺,更是熟读兵法,且从不照本宣科,屡出奇阵,百战百胜。先帝天运十年,平西北;天运十三年,定江南;剿山匪,收边关。

武昌元年,藩王谋反,也是英国公拼死救了先帝一命,因此得封国公衔。更难得的是,先帝与英国公这对君臣从始至终从未相疑。足见英国公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可惜已经于三年前去了,傅安歌未能一见。

“还有母亲留下的一些人,也随我去了边关。他们也都教了我许多,如今大多在军中任职,也有不喜军中事务的,便做了我的谋士。”说到此处,萧承川想起,“趁着年节有不少人回京了,过几日我把他们叫来你见见。”当然这是指私下相见。

傅安歌自然点头。

忽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傅安歌紧了紧衣衫,四处看了看,原来是有扇窗子下人兴许没关紧,被吹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冷风便溜了进来。

傅安歌起身,走到窗边抬手去关窗棂,碰到窗子的那刻忽然改了主意,反而将窗子完全推开、撑起。

窗外落雪飞扬如柳絮,随风簌簌而来,落在人身上却不似雨那般疼,轻轻柔柔的。纷纷扬扬的漫天琼玉洒在院子里的山石、修竹上,压得那经年墨绿色的竹节都弯了几分。雪夜总是格外亮堂堂,一眼望去带着冬日独有的冷寂,傅安歌心里忽然有些低落。

萧承川凝望着立在窗前的身影,起身走到一旁,拿了披风过去,轻轻地拢在傅安歌肩头。

傅安歌没有回头,却抬起了手,搭在了萧承川帮她整理披风的手上,指尖下皮肤是和他矜贵外表不相符的粗粝,虎口处有道愈合经年的疤痕,此刻正在她掌心突突地跳动。

"这场雪后,就是新的一年了。"她望着窗外的落雪道。

萧承川觉察出她似乎兴致不高,更似乎有未尽之言。

“我不想让吴家的事重演了。”傅安歌语气轻柔,萧承川却听得出她此间的决心。

…………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争先恐后、不管不顾地往下落。这场雪似乎是一场辞别,上天也想与去岁的一切幸与不幸告别。

“嗡……”

沉重的钟声遥遥而来,传进千家万户,是宫中的启岁钟响了。

傅安歌伸手去接了一团落雪,看着它们在手掌心中慢慢融化,消失不见。

旧雪埋旧事,新雪迎春信。

永明二十三年,这个在后世研究者口中被称为晟朝转折点的一年,就这样在无声地落雪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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