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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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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歌撩起官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回禀陛下,陛下……并没有生病。”

晟帝不满:“胡说,朕若是没病又怎会……”他忽然住了口,被皱纹包围的双目中闪过怒气,冷冷地审视着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许久,又收敛成往日的平静。

傅安歌始终没有动。

晟帝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道:“起来吧,陪朕走走。”

“是,陛下。”

傅安歌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察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在摸到晟帝的脉象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摸到之后,只是更验证了她心里的想法。太医院和岐黄司中,固然有名不副实之辈,也因为受困于常年为权贵诊治,提升艰难,但都是精挑细选层层考核上来的,医术也是十分扎实的,若皇帝身体有恙又怎会诊不出来?

晟帝根本没病,他只是老了。

人如草木,四季荣枯。

口称“天子”,山呼“万岁”,却终究不过血肉之躯。失眠多梦、精力不济,都只是因为晟帝的身体已经如同几近干涸的湖泊。其实相比普通人家的老人,晟帝的身体已经是极好的了,但生死阴阳没有人能干预。所以太医们才会只给梁帝开补身子和保养的方子,又让梁帝好好修养。

谁又敢对天子说“你老了,你不行了”这样的话呢,哪怕是实话,但只要皇帝不高兴,你就是一个诅咒天子的杀头之罪。

连冯吉都在暗示她不要说。

傅安歌不是没懂冯公公的暗示,她只是想起了她从前世今生的细节里、从萧承川的口中、王府的书房中、先皇后的札记中,所了解的那个“人”。

在所有人眼里,晟帝是天子、是帝王,天威不可冒犯;但在先皇后的札记中,皇帝萧煦仍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

人人都知道,太监总管冯吉是全天下最了解陛下的人。但傅安歌觉得,先皇后和萧承川才是最了解萧煦的人。

所以她在经过仔细思考后,决定赌一把。她并不是贸然一赌,而是他们如今确实陷入了一种困局,虽不致命,却有风险。

症结仍在于萧承川和皇帝的父子关系。

萧承川对皇帝有心结,但他并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孩子了。以前在边关便罢,如今既然在京城,更要去取那天子之位,便不能任性。

所以他至今仍然对皇帝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一方面是他的确不愿意亲近晟帝,才会在私下也不愿意称父皇;但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了解晟帝,这样反而会激起皇帝的愧疚。

但老人难免渴望天伦之乐,长久的冷硬,难保晟帝不会哪天忽然寒了心;只是若要萧承川装出一副回心转意的样子,晟帝多疑却未必相信。

傅安歌早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简直是天赐良机。若是成功,便顺理成章来让晟帝体验他没能从萧承川那里获得的温情;若是失败,晟帝也不至于要她的性命,最多小惩大诫。而她有八成的把握。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晟帝屏退了一众宫女太监,未乘御辇,只带着傅安歌和冯吉,亲自步行到了太极殿不远处的一座宫殿。

宫殿正门上有饰金牌匾,有些旧了,但很干净,显然日日有人擦拭。匾额上书“未央宫”三字,是晟帝的亲笔所书。

傅安歌与冯吉一左一右跟在晟帝身后进了宫门,冯吉仔细地落后傅安歌半步。

先皇后在时,傅安歌也来过几次未央宫,后来也是在这里碰到了尚未去边关的萧承川。

这处宫苑久无人住,却还和十数年前一样,奇花异草,葳蕤繁茂,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样子。

没有通传,圣上忽然驾临,宫里的嬷嬷和宫女、太监急匆匆上来行礼。傅安歌留意到,他们虽然步履匆匆,却并不慌张,沉稳有序。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梁帝步入殿内,示意傅安歌跟着。冯吉则知趣儿的让宫女太监们都下去,又亲自候在门外。

傅安歌还隐约记得当年未央宫内的样子,如今陈设未变,一杯一盏都保存的极好。晟帝双手背负在身后,抬眼望着墙上的一幅字出神。

傅安歌顺着晟帝的视线看去,那字并非大家笔迹,且左右两列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列笔力深厚,浑然天成;一列已有其形,却稍显稚嫩。并且左边那列有些眼熟,傅安歌仔细一看,落款处写着先皇后和萧承川两人的名字。显然是母子二人的戏作,却挂在殿中,足见先皇后对幼子的疼爱。

天子这时候才忽然显示出这个年纪的苍老来,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不似壮年时的舒阔。

傅安歌默默侍立在晟帝身后,用余光打量房内的装饰。

先皇后显然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屋内除了一些符合身份的贵重装饰,博古架上还摆着一些很是质朴有趣,但并不贵重的东西。墙上装饰的书画,大多非名家作品,而是萧承川幼时练习之作,也有陛下和先皇后的书画。

曾经,也许先皇后和晟帝以及萧承川,真的是帝王家难得最接近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

但那又如何呢?

傅安歌看着眼前仿佛陷入往事、弥漫着悲伤与怀念的帝王,先皇后去了,也并未影响晟帝十数年来宠幸了多少美人;甚至先皇后在时,皇帝后宫也不是没有别的妃子的。

未央宫,更像是皇后给自己造的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她在这里和她年少时的心上人,和她的孩子,假装一对平凡夫妻。而出了未央宫,她是大晟最端庄的皇后。

皇帝显然很享受表演他的深情。傅安歌想。

晟帝又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副卷轴,双手轻轻将它铺在桌上,又抬手招傅安歌来看。

晟帝脸上带着不同往日面对朝臣的笑,声音里则带着回忆道:“这幅画是朕和秦王一起画的,你看这山石是朕画的,他非要在上面加几株他母后喜欢的花。那时川儿才……”晟帝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那时殿下才五岁。”傅安歌自然而然笑着接话。

“哦?你知道。川儿跟你说的?”梁帝有些意外,那孩子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再喊他一句父皇,他以为他不会愿意再提起这些事。

当然不是。

实际上,正如梁帝所想,萧承川私下几乎从未提及过梁帝。他本就不是喜欢回忆往事的人,便是偶尔提及童年趣事,也是和先皇后有关的。

傅安歌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一个巧合。

那时她和萧承川二人互通心意后,常在他书房里看书。偶非常平常地翻开了一本旧书,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札记——先皇后和年幼的萧承川一同写的札记——只是外面换了书封伪装。

当然,哪怕二人已经是极为亲密的关系,傅安歌也并没有打算去看这样隐私的事情。萧承川在一旁却注意到了,接过来翻了翻,却又把札记交给了她,是让她看的意思。

傅安歌犹豫了一瞬,接了。

她想,他也许和她一样,真的很怀念母亲还在的日子,但太多年无人诉说。于是如今哪怕有人陪伴,却过了能让自己放肆软弱的年纪,便不知如何开口。所以他把这札记交给她,与她一同分享,让她看见他的心。

就这样,傅安歌从札记里知道了这幅画的故事,但她并没有否认梁帝的话,而是带着温柔的笑容说:“殿下他,当时是想和陛下合绘一幅画,好送给皇后娘娘当生辰礼。可陛下说他这花太俗,殿下没好意思送。”

说到此处,傅安歌面上带了狡黠,眉眼弯弯,故意压低了声音莞尔道:“陛下不知道吧,那天殿下还偷偷哭了一场呢,偷偷在被窝里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让陛下夸他的花好看。”

晟帝骤然听到爱子幼时这样童趣又依赖他的事情,显然心情很好,也配合着压低了声音道:“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傅安歌笑道,又忽然想道什么的样子,道:“陛下可要答应长宁,不要告诉殿下。不然殿下以后定然不愿在让我知道这样的趣事了。”

“哦?好好好。”梁帝显然很是开心,大笑几声应道:“朕答应你不说就是。”又忍不住追问,“川儿还说过什么趣事,让朕听听。”

傅安歌便又捡了几件从札记里看来的事情说给晟帝听,多是晟帝自己参与过的,但他却仿佛第一次知道一样,听得很开心。

冯吉守在门口,听到殿内偶尔传来长宁郡主的妙语连珠,和天子畅快的笑声,抬头看了看耀眼的金乌,眯了眯眼,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中感叹:长宁郡主,不简单啊。

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悄悄溜了出去,一路几转,最后往周嫔宫中去了。

她没注意到,一个正在洒扫的小太监正盯着她的背影,冷眼瞧着。待她走后,才到总管太监冯吉面前行了个礼,又在冯吉耳边回禀了什么。

冯吉双目中冷光一闪,冷声道:“不必管她。”秋后的蚂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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