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小妹你......真生气了?”
我抬起头胡乱抹了眼泪,看着明长弦手足无措的望着我,很难想象他刚才还摆出一份大家长的气派企图教训我。
“嗯,当然生气......”我见他默默坐到我旁边的凳子上和我保持着距离,又好气又好笑。
良久,待我心情平复许多之后,兄长无奈叹气,开口说道:
“为兄......并不是有意为靖王爷当说客,”他又清了清嗓,继续说“为兄只是,想着你孤身一人在历城、难免寂寞,而你与王爷多年来情分甚笃,他又一贯懂你心意、知道如何让你开怀,所以才......”
见他尴尬,我想起自幼时起兄长虽严厉,但也总是笨拙地努力哄我开心。
今日原也是兄长怕我在家中无聊,才逢难得的休沐带我出去逛街的。
想来或许,他也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过的好吧......
“兄长还说想我高兴,可是明明连小妹的生辰贺礼都未准备。”我继续抹着眼泪质问他,却见他笑了说道:
“并非未给你备贺礼,只是看着不如王爷的礼物别致,就暂且搁下了。”
我忙问兄长到底备了什么礼,他拗不过,转过身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我,我打开来看是一条绿松石手串。
“你嫂嫂说近来金城的女子时兴带珠饰,就给你挑了这条,说是从西域来的料。虽然不甚值钱......”
不等兄长说话,我便把手串戴在手上看了看,接着又起身向兄长施礼致谢。
“小妹方才失态了,对兄长无礼、实非本意,望兄长莫要当真......”
我这脾气看来是得改改,不然老得给人道歉......
兄长摇了摇头,说自己先前也有错,不应该妄下判断。
最后,在我告辞回房间前,他又叫住我、对我说:
“小妹,为兄知道你一向聪慧有度能处理好自己之事,但是你与王爷......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早做打算,莫要留下遗憾。”
我应声嗯过,便出门去了。
晚上吃饭时食不知味,我看着桌上的羊肉羹,竟然想起了王爷在来信中曾提及的,与兵将们在军营中“穹帐炙羊刀鞘裂羌管倾酒醉天狼”的句子。
只怕,如今的王爷雄姿英发,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过几日,兄长让常和带我去郊外骑马散心,说是嫂嫂提议的。
想来嫂嫂自成婚有孕之后,再不能骑马了,便盼望我去替她跑马、开心一下。
我原本想当然地以为骑马不难,虽然最开始在书院学骑射的时候摔了好几次,但渐渐地我已骑术精进了不少。
没成想西北的马性子烈,要不是常和一直帮我勒马,我早摔了无数回了。
“少爷,你这样不行......你得在马上坐直,让马知道你不畏惧、足以掌控它才行。”常和教得轻松,可这马都快比我高了,能不害怕吗?
我又想起了上辈子刚开始骑自行车的时候,一直怕掉下去一直学不会,直到最后目视前方快速蹬起来,这才学会了骑行。
于是我咬咬牙,夹紧脚蹬,开始试着平衡在马上走起来。
休息时,我问常和是否很喜欢骑马,他回复我说以前在战场上、战马就是最亲近信任的伙伴,所以他很喜欢马。
常和还告诉我嫂嫂的马都是难得一见的名驹,我复又想起自己有一年生辰时王爷送我的名驹手办,里面好像有一个和眼前的白马有些相像。
见我逐渐掌握了一些技巧,常和开始让我独自跑起马来。
于是我浮想联翩,若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漠骑马,是不是更自在?
那日午后我去魏成家做客,出来时竟然看见兄长和常和一起在门口等我回家。
搞得好像我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似的,尽然要哥哥亲自来接。
看来兄长还是不放心我接触外男啊......
于是我想着,不如彻底当自己是小孩子让兄长放心,便蹦蹦跳跳地跑向了他。
二十七
“你真要跟我一起去军营?”兄长严肃认真的问我。
午前得到军报,兄长要北上前去军营视察,本来念着嫂嫂快要临盆不想他去,但转念一想何不跟他一块去?顺便还可以看看大漠的精致。
“嗯,兄长放心,我一定老实听话、不给你添乱......”
最后在嫂嫂的助攻下,我和兄长几人向着凉州方向进发。
想着塞外风大,让小萍给我做了几个口罩,戴上后再套上兜帽防风沙,本以为万无一失。
但是奈何......临近冬日这朔风实在猛烈,差点把我帽子都吹跑了。
看着我在风中凌乱的尊荣,兄长没少笑话我。
夜里我一个人一个帐篷,兄长和随从们几个大男人挤一起......
也挺......暖和吧。
我看到常和在守夜,我便去篝火旁和他坐着聊天,商讨去敦煌的行程。
他还想劝我放弃,我告诉他、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这次可能是我短暂人生中唯一一起去敦煌的机会了,我不想放弃。
常和见我坚持,无奈掏出了舆图和我讲解起路线。
我先前只知道常和曾在陇西参军,没想到整个陇右都护府的情况他似乎都很了解。
于是我对常和产生了些好奇。
白日里骑行的时候,我问常和以前是不是曾经在西北四处跑过,他回复我去过一些。
我又问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侠客,像《侠客行》里说的那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一般的游侠。
他回我说杀人场面并没什么趣味可言。
我突然想到他和我说过的、他的战友在战场上去了的故事,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结果没成想,这一趟西域游侠没遇上,倒是差点遇上了沙盗。
虽然只是差一点。
那日我看着远方的沙盗败逃,刚放下心来,就看到兄长回头冲我笑了笑、紧着着打马上前迎接来人。
我才反应过来,想明白来人是谁。
我一时有些畏惧,明明来之前一直想着念着能不能再遇见他,等真见到了却又近乡情怯起来。
靖王爷他......似乎真的变了很多,肤色黑了不少,但更显精气神;穿着朱殷色的修身骑装,并未配甲整个人都很轻盈。
果真是......雄姿英发......
“在下,陇右都护府,陈守溪。”王爷抱拳向我行武礼,我有些意外,以前王爷从来都是行“文礼”的。
他这是在以全新的身份向我自我介绍吗......
于是我也在马上拱手回礼,学着他介绍自己道:“小生,开封人氏,韩衍之。”
王爷便开始称呼为我衍之兄。
去驿馆的路上,王爷和兄长似在交流军务,就当我不存在一样。
我于是只能默默骑着马,也指望不上常和这个沉默寡言的木头能和我聊天解闷。
把我安置好,他们又一道走了。
我回房间沐浴,发现这边境上的驿站东西竟然还挺全乎,洗澡的香块、头发擦的油还有各种毛巾,还打扫的很干净连灰尘都没来得及落下。
我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泡进了热水里,想到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虽然畅快、但确实疲累,或许还是坐马车更适合我。
因着太舒服,我几乎在浴桶里睡了过去,滑下去呛了水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