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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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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陈誉说,“你在海市的人一定也查到了,陆曼死亡的真正原因。”

闫驰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然而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调查你,我只是想弄明白,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闫驰说。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查到陈誉与陆曼的关系,他们从陈誉的外婆那里入手,查到了帮她销户并且代理她资产捐赠的律师,而这个律师同时也在帮一家高级疗养院做事。

那家疗养院,就是陆曼被送去抢救的地方。

“陆曼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突发疾病,她真正送医的原因是割腕,对吗?”

陈誉听到这里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闫驰,闫驰接着说:“而那天送到医院的割腕病人不止陆曼一个,对吗,陈誉?”

陈誉没有说话。

“她被送到那家医院,本来已经抢救回来了,但她不配合,几次三番的寻死,精神也越来越差,后来竟然挟持了一名病人跳楼自杀,”闫驰的语速慢下来,声音也变得沙哑,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被劫持的病人最后被救下来了,陆曼在众目睽睽下从天台跳了下去。这件事情消息封锁的很严,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这些。”

陈誉始终垂着头,眼底一片漆黑,犹如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我只想知道,”闫驰的心脏抽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

“我只想知道,那个跟她一起送医的人,和被她劫持的病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闫驰的声音沙哑极了,最后只剩气声。

陈誉没有抬头,闫驰看不清他的表情,感觉他连躯壳都像是正在一点一点蒸发,他轻轻覆上陈誉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隐约在轻轻的抖。

“你慢慢的想,我们有很多的时间,”闫驰说,“我和你一起面对。”

外面的雨簌簌的下,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楼道里连脚步声都没有,这层特护病房真的太安静了。

甚至没有铁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

陈誉尝试着转了一下脖子,那些锁链缠在那里,箍住四肢,虽然枷锁处垫了柔软的棉花,但还是太重了。

他又垂下眼,他本该看不到任何东西,那里漆黑一片,可如今,他的手正被人轻轻握着,带着从未感受到的温度。

陈誉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居然提了提嘴角,用那双暗淡的眼睛看向闫驰。

“我没关系,我吃了药。”陈誉说。

“九月十三号,我和我的母亲在同一天割腕自杀,然后被送到医院救治,求救电话是李老师打出去的,那是她赶到海市的第一天。”陈誉缓缓开口,语调平静。

那一天他被提前放出惩罚室,惩罚的原因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某一个舞蹈动作没做标准,也许是弄错了喝水的顺序,这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天放他出来的是瘫痪多年的外婆,她的轮椅本来不能经过那道窄窄的楼梯,于是她把轮椅停在门外,拖着残腿爬了下来。

风烛残年的老人匍匐在地,摸不到可以打开那束唯一光源的开关,她抖着手,尝试着把钥匙插进对应的锁眼里,陈誉闻到腐朽的腥骚味,他没有力气分辨那是不是外婆向他传递的某种信息。

停在楼梯口的轮椅被人踹开,在翻滚着落下来的时候那束灯光炸然亮起,直直投射在舞台中央,祖孙两个无所遁形。

陈誉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后他把外婆护在身后,高跟鞋踩着木质楼梯,踉跄着,凌乱的,一阶一阶逼近。

“差点忘了,这里还藏着一个小崽子。”

女人渐渐出现在光圈边缘,用匕首轻轻拨开一条条垂落的锁链,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滴下,被混乱的脚步踩成一片更深的黑,后来陈誉发现,那条蜿蜒的颜色,一直从楼梯口蔓延到自己身后。

老人黏腻的手几乎打不开最后一把枷锁,女人目光涣散,左摇右晃的撞上圆台,锁扣“咔哒”一声轻响,陈誉被用力推了出去。

“跑!”

陈誉头晕目眩,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他想起来了,这次被惩罚的原因,是精密体重秤上多出来的一个小数点。

奄奄一息的老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无法躲开来自至亲骨肉最后的凌迟,干瘪的嘴唇轻轻翕动,陈誉知道,她再重复那个字,跑。

她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字努力,可他一生都没能做到,他不能。

无论他逃去哪里,她都是他无法舍弃的牵挂。

陈誉嘴唇崩裂,拼劲力气扑了过去,和女人一起滚落舞台边缘。

涌着血的手腕砸在他的颈侧,那是曾经跟他心脉相连的温度,陈誉晕眩的快要窒息,但还是抖着手攥住那条脆弱的手臂。

“妈妈……”

陈誉恶心的想吐。

陆曼抖了一下,转头看向眼前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她曾经也这样风华正茂,美的动人心魄。

“……孩子?”陆曼眼神迷茫了一下,紧接着被偏执的疯狂取代。

“我有一个孩子……”陆曼说。

“……别怕,我们不会孤单,我们会去一个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

舞台中央的老人保持着那个推出去的姿势,脑袋无力的垂着,在瞳孔涣散的最后一个瞬间,看到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划破了年轻的手腕。

“我那时昏昏沉沉的,什么也记不住,有时候睁开眼睛,李老师就守在我身边。”陈誉说,闫驰不知道在他短暂沉默的这几秒钟里,发生了怎样毛骨悚然的故事。

她不眠不休的守着他,为了不去厕所连口水都不敢喝,她用自己的方式从阎王手里抢生命,可最后还是出现了纰漏。

陈誉被他失去理智的母亲找到,她劫持了他,也可能是骗,总之陈誉没有反抗,被她带到了天台。

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陈誉被赶来的人解救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坠楼身亡,后来他被李老师带离了海市,那辆出租车在路上发生了意外,他也差点死在那场事故中。

闫驰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干瘪瘦弱的六旬老太太是如何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护了他半个月,又是是如何千里迢迢连夜赶到海市的。

他突然就有点后怕,如果那天没在路边吃那碗面,如果李老师没有迅速的清醒过来喊出陈誉的名字,如果她一开始没有及时出现在海市,那结果会是怎样?

“我抓住一根稻草,就拼命的缠了上去,”陈誉说,“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坏,身体里流着劣质的基因,连血都是臭的。”

“有人在我的手腕上割了一刀,我就骗她跳下深渊,有人拉我回到人间,我就赖上她,搅得她不得安宁,”陈誉努力想别开视线,可那双眼睛太明亮了,他舍不得。

“有人在我心上轻轻碰了一下,我就骗他算计他,让他陪我一起去死。”陈誉慢慢的说,“我就是这样,烂透了。”

“讨厌我吗?”他终于别开视线,目光平静而空洞,带着死一样的沉寂,“我一直都在算计你。”

闫驰动了动唇,有什么话梗在心口。

讨厌你什么?

讨厌你拼命的活下来?讨厌你生来就在深渊?还是讨厌你一命抵一命等价交换?

闫驰轻轻捧住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怎么自己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陈誉的睫毛抖了一下,眼珠顿挫的移动,闫驰就盯着那一点点的光,慢慢的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那是你自保的本能,没有人可以比你做的更好,那些拖你下地狱的人才该下地狱,那些制定规则的人才应该受到惩罚。”

微弱的光聚起来一点,比尘埃还要暗淡。

闫驰轻轻笑着:“你的人生不该被任何人操控,你就是你,不管你是远在天边的星星,还是落入凡间的沙砾,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珍贵的宝贝,别觉得自己不好,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陈誉被一只残破的臂膀搂进怀里,他的后颈被温柔的托着,下巴垫在缠满纱布的肩膀上,凝固的血液好像开始流动起来,不温热,却没那么寒冷了。

“那天之后你说不想再见到我,骂我是强|奸犯,你说看到我都会恶心,可我没听,”闫驰娓娓的说,“我去了你去过的所有地方,我一直都在远远的注视着你,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直到死去。”

陈誉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一条缝,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心悸过于强烈而窒息。

“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我要站在你的身边,你觉得我落井下石也好,趁人之危也好,我不在乎,哪怕明天就要死去,我也要死在你的身边。”闫驰语速很慢,生怕他听不明白似的,一遍一遍的重复。

“陈誉,我喜欢你,你真的非常非常重要,你发发慈悲,别再推开我,尝试着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陈誉耳中轰鸣,他听到火焰点燃的声音,从漆黑浑浊的血液里崩发出来,一瞬间冲向万米高空。

原来这是真的,他非常非常重要,有人那样那样的在意他,也许他曾经忘记过,但当那些人把他像死狗一样拖过去的时候,当那把刀就要落下的时候,当他颠三倒四的一遍一遍的问能不能接受他的时候,陈誉猛然想起来——原来高二那年的寒假,自己真的来过京市。

他跟一个少年偷跑出去滑冰,他们去了一个看似安全的结冰湖面,他明明知道那里有一个还没冻结实的窟窿,还是引着他踏了上去。

对呀,其实世界本来就只有一个人,你在,世界就在,你不在了,世界也就消失了。

那就消失吧,不要管什么母亲,什么外婆。

当冰水终于没过头顶的时候,他看到那双即便在黑夜也格外明亮的眼睛。

从来没有人用脏呼呼的手指头戳过他的脸,从来没有人送过他又臭又丑的蟋蟀项链,也没有人在下雪的时候翻窗而进只为带他看一看北方的雪夜。

他记起围在脖子上那条暖烘烘的旧围巾,带着某种禽类羽毛的味道,记起隔着手套第一次握住的那双同龄孩子的手,那天回到酒店以后他从窗户往外看过,拉着爬犁的男孩边跑边绕着路灯转圈,手舞足蹈,像个傻瓜一样。

我本来可以死去,在任何时候。

可我偏偏遇到了你。

湿漉漉的少年眼角眉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仰面躺在冰上,枕在另一个少年的肚子上。

霜花又结了一层,把他们两个粘在一起。

“陈誉,如果我们被冻死在这里,会不会一起走过轮回路?”

陈誉艰难的起身,把僵硬的少年拖起来,撑着他往岸上走。

“陈誉,”少年的头垂在他的肩膀上,吐出来的气都是冰凉的。

“我喜欢你,能不能……试着跟我交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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