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姓路，教数学，是个严厉的年轻女老师，带着黑框眼镜，安排完军训服装的分发之后，先行离开了。

虽然正式的自我介绍被安排在军训结束后的第一节班会课，五班的同学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交换姓名和初中校名了。

百分之六十的学生都是云州一中初中部的，交流中“你也是云一初中的啊，几班的，我也是”这个话不绝于耳。

郝澍还在如数家珍地盘点云州一中的班花班草校花校草，“云雪阳，外地考过来的，在云一新生交流群爆照的时候，被几十个男生加了好友。不知道真人有没有照片好看。”

“她的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她不说的话，别人还以为是哪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漂亮，但是没有辨识度。”

“柏茗悦，被称为小刘亦菲，典型的初恋脸，无数云一初中部男生的白月光，在高一八班。”

“听说柏茗悦和高二的楚明远有点关系，她是为了楚明远才考到云州一中来的。”

“但是我也听说，柏茗悦是和季斩相约一起来一中。”

“季斩长得真的好帅啊！”郝澍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在云一见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的脸所震撼！”

宴听棠开始脑补季斩的长相，到底长什么样才能让人震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金则，她慌乱地驱赶这个念头，就像赶走剩菜上空盘旋的苍蝇。

“真想知道柏茗悦为什么去云一，拒绝了实验高中抛出的橄榄枝。实验高中开出了5万的奖学金想让中考榜眼柏茗悦来他们那里读书。”

“她为什么来云一？”陈满意这句话吸引了郝澍好奇的目光。

陈满意义正严辞地说，“那是因为云一的教学资源好，而柏茗悦是个爱学习的人，所以她才来云一。”

“柏茗悦来云一和季斩楚明远没有一点关系好吗。”陈满意补充。

“楚明远学长对每个人都特别温柔的同时，也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但是据江湖传言，情商高，智商高的楚学长对柏茗悦不一样。”郝澍油盐不进。

宴听棠在心里说，这个学长对她的满满姐就不是很温柔，看来江湖传言也不一定真实啊。

陈满意实在没忍住，插话：“楚明远怎么就对柏茗悦不一样了？”

郝澍掩盖不住八卦的目光：“就是不一样啊。”

“哦。”陈满意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拿起军训服，开始收书包，“听棠，距离午饭还有很长时间，我先去图书馆预习下周上课的内容了。你呢，回家还是跟着我？”

“我也去图书馆。”宴听棠开心地说，在她的记忆里，朋友都是一起去图书馆的。那么，陈满意应该是把她当朋友了吧。

图书馆在高二教学楼的旁边，一共三层，第四层是实验室和仪器室。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陈满意看着宴听棠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你想问什么吗？”

宴听棠鼓起了勇气：“我很喜欢数学，你喜欢…数学吗？”

陈满意瞪大了双眼：“啥？数学吗？”

宴听棠认真地点头：“数学。”她昨天用家里那台慢吞吞的台式机百度了——如何交朋友。

答案写着如果想要交到朋友，你要以真诚的心去面对朋友，可以和他们讨论你喜欢的东西。

宴听棠喜欢数学，很喜欢。她喜欢密密麻麻的函数题，喜欢有棱有角的三角形和温柔的圆形。她喜欢在草稿纸上运算选择题和填空题，方方正正的字迹象征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认真学习。

陈满意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听棠啊，这个数学是指哪个同学的代号吗？还是指代什么啊。”

宴听棠拍了拍书包：“数学课本那个数学。”

陈满意愣了，心说这个问题也太为难我了吧，还不如问我喜欢不喜欢楚明远呢。

看着宴听棠期待的目光，陈满意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喜欢”。

谁会喜欢数学啊？陈满意为了考上云州一中，周末和节假日要么在数学辅导班，要么就在去数学辅导班的路上。

学成这样了，她的数学水平也只有云一初中部平均水平。靠着她的语文英语，加上择校费，她踩线进了云一高中部。

再多错一道选择题少考3分，她陈满意就只能灰溜溜地去实验高中了。

数学，陈满意的一生之敌，让她两眼一黑的可怕存在。

“哎呀。我更喜欢美术。”陈满意回答，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们初中没有美术课，你们美术课画画吗？”宴听棠掏出学生证，因为进图书馆需要刷学生证上的磁条。

“画！等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看我画的画，我拍在手机里了。”陈满意眼睛亮闪闪的，这是热爱的光。

学校食堂里，一大碗麻辣烫冒着热烟，陈满意夹了满满的香菜和葱，食堂阿姨为她加上了一勺热油。

香气四溢。

她哼着小曲端着麻辣烫坐在了宴听棠对面。“哇，棠棠你吃的好清淡啊。”

宴听棠点的汤底是大骨汤，因为不确定价格，称重的麻辣烫她没敢多夹菜。

陈满意拿筷子夹着几片肥牛涮掉了上面的辣油，夹给宴听棠：“我点多了，帮我吃点，人家最近没胃口。”

“你这么瘦，不会要减肥吧？”宴听棠关切地问。

陈满意虽然面对着宴听棠，但是眼神一直往左边瞟：“哼哼，你一个小竹竿，还敢说我瘦。今天要不是我抓着你跑，我们能跑脱那个黄毛儿吗？细胳膊细腿，多吃点跑得快。”

宴听棠装作不经意似的把视线投向了陈满意目光所及之处——一男一女正在买食堂的饭团。

男生玉树临风，洗得发白的校服也盖不住他的帅气。女的又瘦又高，温柔地对着男生微笑。

定睛一看，这男的不是风纪委员楚明远学长吗？

陈满意觉得面前这一碗麻辣烫都不香了，她涮了涮菜，一口自己吃，一口夹给宴听棠。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听棠啊，我们的前桌是不是和我们说了那个——咋们学校上学期曾经通报批评过一对情侣。对于早恋，我们云一可是严抓严打，要请家长的啊。”

郝澍如果在食堂，他一定会抓住陈满意的肩膀疯狂摇晃，大喊：“我没说过！”

郝澍觉得全世界都要谈恋爱，因为不谈恋爱就没有八卦，没有八卦，他活不下去。

他努力考上云州一中的动力之一就是为了八卦。

风云人物的八卦才有意思，而云一恰好云集了一堆风云人物。

宴听棠疯狂点头：“就是，怎么可以早恋呢。好好学习才能考好大学。”

因为她们两个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每一句话。

“呦，万年老七。”柏茗悦微笑地看向陈满意。

从万年第一的嘴里冒出来的“万年老七”按照常理来讲都该有一种嘲讽的味道，但是柏茗悦的语气太过亲昵，有一种撒娇的感觉，怎么想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陈满意放下筷子，下意识挺直了她已经挺直的腰杆。“承让，万年第一。”

柏茗悦在陈满意心里是六边形战士一般的存在。

陈满意算是小五边形战士，但是她看见柏茗悦的时候，还是要抱怨一句不懂上帝为什么能偏心这样。

上帝不仅给柏茗悦打开了门打开了窗，还打开了烟囱打开了下水道，能打开的都打开了。

你陈满意勉强算漂亮，柏茗悦算小刘亦菲。你陈满意八百米可以三分钟跑完，柏茗悦初中三年四百米八百米校运会第一名。你陈满意中考踩线进云一，柏茗悦中考榜眼被请进云一。你陈满意可以背下琴谱速成钢琴，柏茗悦钢琴十级。

如果说陈满意是iPhone6，那么柏茗悦就是iPhone6 Plus。

如果陈满意一直抓着柏茗悦比较，陈满意估计已经气得吐血，奄奄一息来一句：“既生茗，何生意。”

“对比是偷走幸福的小偷。”熟悉了之后，听完陈满意的对比叙述的排比句之后，宴听棠说如是。“而且我觉得你比柏茗悦好。”

在宴听棠心里，陈满意是个大太阳，不一定是整个宇宙最厉害的存在，但是一定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宴听棠很喜欢陈满意，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一个像陈满意这样的人。

把时间线拨回开学第一天的食堂的中午，四个人都面剧般微笑着，但是有谁真笑了，宴听棠也看不出来。

但是她知道，她的满满姐没有真笑。

柏茗悦甜甜地问坐在陈满意右边的路人：“你好呀，我想和我的朋友们坐一起，可以麻烦你换个位置吗？谢谢你～”

路人受宠若惊地点头，坐在他对面的朋友闻声也移开了餐盘，陈满意和宴听棠旁边就这样空了两个座。

楚明远微笑着道谢落座，“给你们添麻烦了。”

柏茗悦优雅地撕开饭团的包装纸，凝着眉头努力地试图旋开茉莉绿茶的盖子。

陈满意想也不想拿过来给她旋开，收获了一句“哇，好厉害，谢谢你～”

“说真的，我还以为你考不上云一呢。”柏茗悦撩了一下头发，将刘海别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