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程絮开口：“天太冷了，回病房吧。”
余温：“好的。”
徐盛交给了许栩处理。
路上，余温暗中打量了前方的程絮好几眼。
程絮比她略高些，大约有一米七以上，走起来也比她快，余温跟不上，干脆不跟，和程絮保持着一段距离。
但这段距离到上电梯时就没了。
程絮按下电梯键后，平淡开口：“看出什么了？”
余温装傻：“啊？”
程絮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对上余温装无辜的眼神，没有再问。
余温觉得气氛有点沉默，便开口问了一个自己还算关心的问题：“我为什么没有经纪公司？”
程絮：“现在的经纪公司对你来说都不太合适。”
“不染娱乐也不合适吗？”
“不染娱乐一开始是我给你准备的工作室，但是你不想当老板，现在再给你也不合适了。”
余温：“……”
她一时不知道该感慨不染娱乐从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发展成如今的知名公司的“偏偏我最争气”历程，还是该感慨自己即便失忆，第一想法还是当一名员工的心。
怪不得她在研究经纪公司的时候，发现不染娱乐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你想签约不染？”每一个亲手建功立业的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都不会低，程絮也不例外，只是很少有需要她去察言观色的人。
余温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会让宋年给你准备一份合同。”程絮道：“稍后让许栩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宋年，余温之前搜到的不染娱乐的总裁。
话说着，两人走进病房。
暖气扑面而来，余温头顶却突然一凉。
程絮摘起了她的帽子。
余温瞬间捂住头顶，回头看向程絮。
程絮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拿着那顶帽子里外看了看，等到余温打算转身去找别的帽子时，才重新将手中的帽子戴了回去，盖住了余温的小光头。
“程总，”余温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我还以为你是正经人呢。”
“抱歉。你想拍戏了？”
她道歉的语气还不如后面那句问话真诚。
余温反问：“我不是演员吗？”
程絮点点头：“那让陆行止给你找些剧本。”
余温又问：“我学过的东西都忘了，怎么办？”
“再找个老师就是。”
陆行止给余温找的老师是中戏已经退休的老教授，国家一级表演艺术家，戏龄47年的阮秋萍阮老先生。
她在医院复健期间，便每天将阮秋萍接到医院里来授课。
“这怎么敢当？”余温很客气：“你都快辞职了，怎么好再劳烦你当司机去接阮老师。”
“我不辞职，”陆行止瞥了她一眼：“之前当司机也习惯了。”
余温：“我有驾照，我也可以自己开。”
陆行止看了看她身上的病号服：“这就是你自己开的结果。”
余温不反驳自己不记得的事情。
今天上课第一天，阮秋萍是程絮特意将手头工作退掉以后去接的。
陆行止没当司机，却也提前来了医院。
阮秋萍这样的身份，让人来医院授课已经很失礼了，其他方面更要郑重对待。
阮秋萍年轻时就在当年的圈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今年六十五岁，看着也和圈内四十多岁的女星没什么两样。
她的长相偏清冷，天生带着千金小姐般的贵气，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不做动作的时候，脊背和脖颈几乎呈一条直线。
可以看出来是个很注重形象与仪态的人。
程絮站在一边，气质和阮秋萍不相上下，却更有威压，两个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程絮还有事，将人送到，客套了几句就要离开了：“阮老师，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阮秋萍颔首。
余温送程絮到病房门口。
程絮拍了下她的肩：“回去吧，别让老师久等。”
第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将阮秋萍送走后，余温给陆行止发消息：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像阮老师那样的国宝级演员？
——陆行止：好好学习，天天努力。
余温又发：你在干什么？
——陆行止：在给你找剧本。
找表演课老师陆行止是赞同的，但找剧本这件事陆行止却觉得应该缓缓。
毕竟余温现在的状态不稳定。
万一在拍摄过程中恢复记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听完他理由的程絮只说了一句话：“我请你来是让你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坐等出名的。”
陆行止：“……行。”
陆行止对待工作向来认真，他很快利用人脉搜寻到了一些适合余温的剧本，并凭借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为余温做了一份详细的发展规划，其中甚至包括他对未来市场走向的部分预测。
看完了那份规划，又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个要么导演优秀，要么题材新颖的剧本，余温突然就觉得留下陆行止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人能力过硬。
“《抉择》这本讲的是抗美援朝战争中五名女志愿军被困山洞，与美军僵持过程中，为了保全一名朝鲜孕妇，假装投降，最后全部牺牲的真实历史事件，有两个角色可以让你选，一个朝鲜孕妇，一个女兵，这个女兵的剧情相对来说比较平淡，没什么记忆点，而且根据你的外在形象，我也觉得你和这个角色不太贴合，你更适合另一个戏份偏重的女兵，但那个女兵已经有人演了，所以建议你选朝鲜孕妇，你本身会说韩语，就算不记得了，也有基础在。这本《残茬》讲得是残障人群，算是群像，四条故事线，你演其中一条聋人故事线，导演是和你合作过的《后调》的导演，李宏，他的要求很高，选这部戏的话，你可能要提前学一下手语，戏份也不如《抉择》多，《抉择》选这么个主题，大概率是要冲奖的，而这本……”
剧本是不完整的，但陆行止问到了大概的剧情，他将几部戏都给余温讲完，喝了口水，发现余温的目光早早地停在了《抉择》和《残茬》两个剧本上，别的剧本看都没看一眼。
陆行止很意外，因为他最看好的也是这两部戏。
看了余温一眼后，陆行止开口道：“这两部戏固然最好，风险也最大。”
前者是历史正剧，余温演得好便罢，演不好遭受的非议也会非常大，后者主要是导演，经过《后调》，陆行止不觉得李宏对余温还能剩下多少好印象，而且两个剧本的角色都谈不上好演。
他将这优劣也和余温一一说明了。
余温最后选了《残茬》。
这么短短半天，陆行止因为余温意外好几次了。
他：“你确定？”
“确定啊。”余温翻看着剧本。
陆行止最后警告了一句：“李宏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而你本人目前在他那里的好感度最高为零。”
“那我们一定是有误会，”余温说：“我会努力把误会解开的。”
……
离余温苏醒也满一周了，医生还是没有找到她失忆的原因，毕竟只是轻微的撞击，脑子里连淤血都找不到，还话里话外暗示一般的完全性失忆没有像她这么头脑清晰的。
余温瞬间就体会到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感觉。
好在程絮等人都坚定地替她保证，她一定是失忆了。
给出的理由也都很统一：“如果没失忆，她对我不会是这个态度。”
余温由衷地好奇，自己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既然解决不了，也没有其他的不舒服，余温便打算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程絮亲自来接的她。
她和许栩开了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穿着一件半高领的黑色毛衣，外搭黑色皮衣，站在医院门口，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说话。
余温看到程絮的那一刻，就回头对一如既往穿了身休闲西装的许栩指指点点：“你怎么还没你老板时尚？”
许栩：“我又没有一个时尚的小金丝雀天天给我配衣服。”
余温指了指自己：“我配的啊？”
“不然呢？”
许栩将手中的行李放到车上后，拉着余温走了过去：“李总。”
被叫李总的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小许啊。”
程絮清冷的声音旋即响起：“李总，这是我妹妹，余温，”接着又对余温介绍：“这位是养生堂的李总。”
余温不记得养生堂是干什么的，只乖乖开口问候：“李总，久仰。”
李总依旧笑呵呵：“好好好，小姑娘在哪工作啊？”
“她在拍戏，算是个演员。”程絮扶上余温的肩，这是一个表达关系亲近的动作：“以后少不了李总提携。”
李总很爽快：“那当然，有事开口。”
等到了车上，许栩才对余温详细地说了说：“养生堂的主要产品是饮用水，一个挺有名的综艺就有他家赞助，我们旗下的商场也经常和他们合作，记住他的脸，以后见面打个招呼。”
余温说了句行。
人脉资源+1。
程絮：“中午想吃什么？”
余温没有胃口：“没什么想吃的。”
许栩奇道：“你在医院关一星期都不嘴馋？”
“我可是演员，”余温义正言辞：“身材管理意识很强的。”她想了想，又道：“听说我在剧组经常吃四位数一餐的外送，就吃那家吧。”
许栩笑了：“行，羊毛出在羊身上。”
余温看向程絮：“是程氏的？”
程絮：“邀月楼，记着名字，想吃就让陆行止给你点，他那里有联系方式。”
“我们俩的住处离得远吗？”
程絮：“你想让我离你多远？”
余温琢磨着这句话潜在的意思：“我住的地方也是你的？”
“有股份，送了几套房子。”
“我那离金鼎大厦远吗？”
“一个小时吧。”
“那算了，你就住你原来的地方吧。”她不是个黏人的妹妹。
程絮看了她一眼：“你搬过来也可以。”
“这位姐姐，”余温说：“孩子大了是要独立的，不能总是跟家人住在一起。”
姐姐这个称呼倒是稀奇。
程絮回味良久，抬手，摸了下余温的脑勺。
下一秒，她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轻轻甩到了一边。
程絮转头，对上了一双冷漠而慵懒的眼神。
她当即顿住了。
驾驶座的许栩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语气犹疑地开口：“……余安？”
余安的目光同样也在后视镜上。
她没有理会许栩，径直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当看到自己如今是光头后，表情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平静地将帽子扔到了一边。
“那个男的呢，死了吗？”
“还真是你啊，”许栩的表情说不上高兴：“都失忆了，你怎么还能出现？”
余安还是没理会她。
一旁的程絮：“为什么要故意压道，激那人追尾？”
余安：“无聊，想做就做了。”
程絮：“车从哪里弄来的？”
余安：“有驾照，有钱，弄辆车还不容易？”
程絮：“下次再做这种危险的行为，我会把她的驾照吊销。”
余安这才往程絮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
她近乎漠视这个车上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所以呢，那个男的死了吗？”
“让你失望了，”是许栩的回复：“他活得好好的，你伤得一点也不值。”
“该有的证据都有，你们会放过他？”余安敷衍地勾了下唇：“我可不信。”
另外两人陷入了沉默。
余安似是感知不到这种气氛，继续自己的节奏：“失忆又是怎么回事？”
许栩扯了下唇角：“还以为你真的不关心呢，怎么回事？拜你所赐呗。”
闻言，余安放低了声音，轻缓的语气乍一听很温柔，细品起来却释放着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