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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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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缺从不请人吃饭。

所以沈晏很是错愕。

“明天真的是你生辰?”这时间可不够他去买什么生辰礼了。

“不是。”

“可你刚刚说是。”

“编的,请人吃饭得有由头。”

“……”

怎么会有人现场就开始解释自己现编的借口。

“所以……你,是想请我吃饭?”沈晏试探问道。

“嗯。”

第二天沈晏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堆礼物,早早报了病假,来吃李不缺这顿饭,结果一登门就在门口看到自己两位顶头上司。

他眼前一黑,立刻低头拱手见礼,并在脑子里快速预演如何解释今日报了病假早退的他会出现在李不缺家门口。

赵司和叶侍郎倒也没为难他,因为这两位显然也并没有比他放松多少。俩人十分拘谨地站在门口,也提着大包小包,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赵司推了叶侍郎一把,叶侍郎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开了,却不是李不缺,而是钱小妙。

“叶大人,司长,……沈刑探?啊…请进。”

沈晏更郁闷了,李不缺这是请了多少人来吃饭啊。

进了院子,却见李不缺正在坐在院子里杀鱼,她抬头看到几人来了,点了点头,并不多话,随便指了一下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坐,万里已经把家里所有的椅子都搬出来了。

沈晏不是第一次见李不缺做饭了,但是看她亲自杀鱼的画面还是觉得很新鲜。她那把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短刀,杀人快,杀起鱼来也快,开膛破肚的手法利落得像是杀人。

但她确实没杀过几条鱼,鱼鳞鱼皮刮得乱七八糟。老钱头背着手一直摇头,钱小妙也不好直接开口说她在糟蹋鱼。

此时院中最坐立难安的当属赵司。

祖天师在亲自杀鱼,天师护法给他们扫地搬椅子。

他侧头悄悄问叶祁:“祖天师这是……要亲自做菜?”

叶祁看了一眼死相颇惨的鱼,点点头。“看样子是。”

“这,这不合适吧,我们要不要……帮忙?”他这第一次登门拜访,让祖天师忙里忙外?

“你会做菜?”叶祁挑眉捋须。

“……不会。”赵司萎靡了下去。

李不缺有点困惑,她记得在季田当捕头的时候杀鱼很容易的,怎么现在不顺手了。

系着围裙的竹山从厨房出来看到被刮得乱七八糟的鱼皮,赶忙上手救下了这可怜的鱼。“厨房还有些排骨,不缺你先去切排骨吧。”

李不缺点点头。

还是切排骨比较简单。

这种氛围让沈晏觉得好像又回了季田似的,但这次他可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自从回了京城,他恶补了一段时间,现在厨艺一道上虽不至说有什么小成,但也不会只能干瞪眼了。

他撸起袖子,手一举,就跑厨房帮工去了。

正刮鱼鳞的竹山看到他窜进厨房,眉尾跳了一下。

旁边的大黄悄悄吃光了掏出来鱼内脏,摇着尾巴盯上了池子里的活鱼。

赵煜记得院里这个貌美的郎君,那是李不缺之前豢养的尸傀,但他记得这具尸傀以前是不会说话的,难道是因为祖天师归位,连带着她炼化的尸傀也脱去死身,活了过来?

不多会,厨房开始冒黑烟,竹山赶紧起身跑进厨房救火。

熏得乌漆麻黑的李不缺和沈晏互相指责对方帮了倒忙。

竹山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无心追究是哪个笨蛋把潮了的柴火丢进灶里的,差点把他的一锅好汤给烧毁了,他只知道这俩人需要一起滚出厨房。

俩人蹲在池子旁边洗脸,刚洗一半,抬头见着湿漉漉的李大黄叼着已经半死的锦鲤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他们对面路过,然后疯狂甩头,溅了俩人一脸水。

万里冲过去掰狗嘴:“笨狗!锦鲤不可以吃!!”

叶祁递了手帕给李不缺,她道了声谢接过,胡乱地擦了擦脸,结果擦完了脸还是花的。

钱小妙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好在最终这顿饭还是有惊无险地吃上了。

万里搬出俩桌子,拼一块儿,将将够坐八个人。

赵煜叶祁和老钱几人迟迟不入坐,尴尬地在一旁站着。

李不缺有点茫然,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坐。

李微言在旁边摇了摇头。“小不缺啊,这人情世故,很重要的一课就是如何安排坐次,谁坐主位谁坐客位都有讲究。在小赵和叶小弟看来,你是地位最高的。可老钱呢,是你的养父,论辈分要比你高。他的女儿按理说应该跟他坐一边,但她是除妖司刑探,论职级又低于小赵和叶小弟……”

“好麻烦。”李不缺听得头疼。“随便坐就行。”

她这一发话,几人才各自坐下。

李不缺要去跟万里端菜,叶祁和赵煜又站了起来。

“?”

李不缺觉得,请客吃饭,果然是一件麻烦事。

等到菜上齐之后,竹山又迟迟不坐了。

他有些犹豫,如今在老钱和赵司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尸傀,他要怎么介绍自己?自己的存在又是否会让不缺蒙羞呢?

在犹豫之间李不缺已经开口:“坐。”

胸口傀印响应,让他立刻坐了下去。

赵煜和老钱都有些意外,李不缺怎么让尸傀入座了?

“丫头,让傀上桌……不合适吧。”老钱这样的老鬼修,实在很难将尸傀当做人来看待。在他眼中,这具傀跟李不缺的那只黄狗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李不缺面色如常。“这是我夫君,没什么不合适的。”

在坐众人皆是一惊。

竹山看着她,墨青的眸子亮极了,随后低头轻笑,拘谨的姿态也终于舒展开来。

沈晏很不是滋味地看向别处。

老钱脸色沉了下来。“丫头,这傀你耍耍便罢了,哪能真娶回家来,胡闹。”

“忘了跟你说了,他叫竹山,他人还没死,在衙门合过文书,正经成亲了。”李不缺说着指向沈晏。“他还喝喜酒了。”

众人看向沈晏,盯得沈晏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竹山轻咳一声,站起来朝老钱作了一揖:“晚辈竹山,禹州柳家行二,见过钱老。”

钱小妙有些惊讶,他竟然不是李不缺找来的傀,而是个活人?

老钱眉头锁得更深了,也不搭话,把竹山晾在那尴尬地站着,仍看向李不缺。“你何时成的亲,怎么连那小子都请了却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是路过顺便的。”

老钱鼻子出着气,瞥了竹山一眼。“既是活人,却以傀身示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咳咳。”叶祁咳了两声,试图给竹某人解围。好歹竹山也正经是祖天师的夫君,这样低声下气地被人评头论足,总归不好。

竹山也不恼,恭敬回道:“钱老教训得是。晚辈本该亲身前来拜会,只可惜残躯不利于行……”

“怎么还是个瘸子。”

老钱的话直接且伤人。

“坐下。”竹山又被李不缺的傀令强行按回椅子上。

李不缺盯着老钱。“瘸子怎么了,又不娶你。”

“嗐你这丫头,怎么说话……”

叶祁再次咳嗽两声打断了老钱,“咳咳,吃菜,大家先吃菜吧。”

老钱嗤了一声,不肯再多看这个所谓的女婿,他端起碗扒拉两口菜,心说这姓竹的小子厨艺倒还行。“对了丫头,听小妙说你成了什么天师。”

“嗯。”李不缺点头。

“那是什么玩意,皇帝新封的官儿名?”

“就,庙里供的那个天师。”

老钱的筷子停在半空,一双老眼在李不缺身上四处看,又转头看向正襟危坐全程没敢说什么话的赵司长和叶侍郎。“就她?你们两位大人也信?”

叶祁强颜欢笑:“钱老说笑了,祖天师这身份确实是货真价实……”

老钱不可思议地看了一圈桌上的四个除妖司人:“你们除妖司疯啦?”

沈晏咽了口饭,低着头完全不敢说话。

赵煜偷瞟李不缺反应,只见她还是跟平常一样,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祖天师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对了,过两天我就走了。”李不缺没有继续天师的话题,很平静地扒着米饭。

“这么快?”沈晏愕然。

“嗯,天师现世,长生教一定会有大动作。”李不缺点头。

“但,留在京城的话,有除妖司在,他们怎么的也不敢闹得太离谱吧。”

李不缺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离她□□好像也没过去很久。她没接话,而是转向赵煜。“赵司,你记不记得几百年前那次魔傀之灾。”

赵煜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桩陈年旧事,但祖天师发问,他恭谨答道:“自然记得,当时除妖司虽还未建立,但司志对此事亦有记载。前朝时魔傀肆虐人间,污染水源,操控百姓,使得万里无良田,千里无鸡鸣。多亏祖天师带领着众仙门下山除魔,又于仙魔大战之中阵斩魔尊,才平息此灾。”

“魔傀之灾与人造魔种的背后,是同一人。”李不缺说。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立刻将此前家宴轻松的氛围吹散,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连空气都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李不缺面色如常,依然夹菜吃饭,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骇人的话:“此人视人命如草芥,善操弄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便是叫天下人死绝都在所不惜。所以请赵司知会下去,让各州除妖司官员明白自己究竟在面对怎样的敌人。一旦轻敌,付出的代价可能会超乎他们想象。”

“是。”赵煜起身拱手。人造魔种之事,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原本他预想长生教研究这东西,无非是为了寻捷径以求魔道大成。但如果背后是魔傀之灾的元凶,那么此事真正目的和危险程度与此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饭桌上一片寂静,这个话题太重了,除了赵司和李不缺之外,没人能接得住。

“那家伙到不了人间,你们不用怕他。”李不缺补了一句,但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少安慰的作用。

她夹了一筷子炒干丝,嚼了几口,吐了出来。“那个谁,这道菜是不是你炒的这么难吃。”

“你这是诽谤!这明明是你自己炒的!”沈晏反驳道。“我看见你把干丝下的锅!”

“……”李不缺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来似乎确有这么一回事,然后就把脑袋低下去假装无事发生地吃饭了。

李微言在一旁啧啧叹气:“小不缺啊,你得想办法说点能联络感情热热场子的话啊。”

“比如?”

“比如什么,这段时日多亏诸位的照拂,我敬大家一杯之类的。”

“不要。”说不出口。

“嗐!你说不出口让我来!”

说着李微言就拿过酒壶满斟,“我李不缺自知平日行事顽劣,极少亲朋,多亏了在座诸位照拂,才未行差踏错,万劫不复。今日,我先干为敬。”

沈晏和叶祁刚要出声制止,李不缺就仰头一饮而尽。

喝下去的一瞬间,李微言终于想起来,李不缺是个一杯倒的实心秤砣。

毫不夸张,这杯酒刚下了肚,就立刻上了脸,然后就把李不缺放倒了。

“小白!”“祖天师!”

醉酒昏厥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李不缺感觉头痛欲裂,眼前是漆黑的屋梁。

胃里翻江倒海。

脑子里有些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的零星的画面。

比如坐地上抱着李大黄喊娘亲,一边吐一边哭。

比如抓着某人的衣袖擦眼泪鼻涕,还问美人你有没有娶妻啊。

又比如似乎吐在了谁身上。

李不缺已经不愿再想。

无论是梦还是什么的,最好都别留在她脑子里。

“唔……呕……”李不缺扒着床边的痰盂又吐起来,但胃里现在就剩酸水了。

李微言站在床头连连摇头,说你这个酒量怎么会这么差,她以前跟酒仙拼酒都不带输的。

“我要是长生教,那我指定在你的饭菜里放酒酿,直接把你放倒了省事,比迷药都好使。”

“李微言你个……王八蛋……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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