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进组拍电影,有好几个月不能参加活动,所以最近微博营业的频率高了点,Monica也让他拍点日常照攒成九宫格再发。可惜花无缺不喜欢拍照,九张图凑了半个月。
发好微博随手一刷,评论区瞬间叠起高楼,下方有条评论的头像昵称都很眼熟,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江小鱼的小号。他竟然已经关注他两千五百多天了。
一个关注并不能说明什么,可当那个人的关注列表里只有他一个演员,就很值得在意。
花无缺向Monica要了前四月份拍杂志时的未公开花絮发给江小鱼,问他:【Monica打算下周发一条,你觉得哪个好?】
江小鱼:【?】
江小鱼:【为什么问我】
花无缺:【我需要客观的评价。假如让你从粉丝角度看,哪一条比较好?】
接下来二十多分钟,江小鱼没有回复,花无缺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唐突了,对方突然有了回应。
他发了一个猫猫抱头的表情包,说:
【我知道你经纪人为什么同意你把花絮发给我了】
【根本选不出】
【就不能全发吗】
【从周一开始一天发一条,正好五条,粉丝会很幸福,工作日都不难熬了】
【真的!】
花无缺忍俊不禁,回复他:【我会考虑的】
第二天上午他们都不用出工,江小鱼约了他吃早饭。片场在郊区,人少,店铺不多,却有一对老夫妻经营的早餐店生意红火。
桃花按照江小鱼列的单子买了带回酒店,原以为是什么少见的东西,等打开包装盒一看,是豆浆油条小笼这样最常见的食物。
江小鱼给自己留了辣椒酱,把醋包分给花无缺:“大明星要接地气,才能更懂粉丝的心。”
花无缺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些无奈:“难道我平时吃的都是仙丹?”
江小鱼殷勤地替他打开豆浆盖子,又剥好茶叶蛋放在碗里,花无缺受宠若惊,向他道谢。
“不必客气,你的药膏挺好用的。”一夜过去,江小鱼脸上的印子全都消了,不红不肿。顾忌着桃花在,他压低嗓子说,“我们俩谁跟谁啊。”
桃花眼睛亮亮的,手里拿着油条傻笑:“两位老师关系真好,难怪网上……”
江小鱼顺嘴问道:“网上怎么了?”
桃花憋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快吃完的时候,何助理给江小鱼发了条十秒的视频,江小鱼看了四五遍,笑个不停。
花无缺正在对付最后一只小笼包,抬头看了他几次,也想笑:“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江小鱼把手机推过去:“你助理发的。”
上午主要拍摄配角的戏,顾望轩和江玉郎都在片场,视频里的江玉郎老实地低头挨骂,路导声音洪亮,气得脸都红了,眉心拧成一团,能夹死只蚊子。
花无缺迟疑地开口:“和你有关系?”
“江玉郎对蜂蜜过敏,所以我想办法在他的早餐里加了点蜂蜜,一定是他拍戏的时候身上痒,小动作太多,才会挨骂。”
路导有耐心,不怕演员演技差,却很讨厌演员态度不端,江玉郎的小动作恰好被归为“态度不端”,踩中导演的雷区。
花无缺这才意识到他昨天的笑容原来是这个意思,自己的助理竟也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同伙”。
“严重的过敏反应会危及生命。”
“你又要替他打抱不平?”江小鱼不太高兴了。
花无缺解释:“我是担心你。”
不知道那个“又”字是哪里来的。
江小鱼笑了:“放心吧,他最严重的也就是现在这样,我放的蜂蜜不多。”
花无缺却不能真的放心。他出工比江小鱼晚一些,却和江小鱼一起去了片场,跟何助理说如果江小鱼再私下让他做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今天是时绥和二叔的第二次冲突,时间线上与昨天的戏份相隔了半年。
在这场戏之前,时绥撞破了一件足以令他内心崩塌的事,但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江小鱼不知道,他的剧本唯独缺少了这一段。
这是导演组的一次大胆尝试,想试着记录最真实的反应。缺少一段剧情,之后的冲突就更考验演员的理解力和表现力。
时绥失魂落魄地回家,发现二叔撬开自己的储蓄罐,偷出了父母留给他的存折和金手镯。
为了抢回自己的东西,时绥再次受到二叔的语言和肢体暴力,多番刺激下,他拿起了厨房的水果刀。
江小鱼算是体验派,开拍前独自酝酿了很久,一遍遍设想时绥的当时的心情。尽管如此,这场复杂的动作戏拍了十多次才过。
拍完后他直奔洗手间,流水声许久不断,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手上沾血浆黏腻不堪,用清水反复冲了几遍都无法驱散古怪的气味。江小鱼抬起头对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很是骇人。
“你太入戏了,”花无缺放下水瓶,“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不是科班出身,技巧不够,只能这样。”江小鱼用冷水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着他,忽然想起花无缺也不是科班出身。
那个人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一边拍戏一边读大学,出道九年,拿过国内影视两界的最佳男配、最佳男主,也捧过国外的影帝奖杯,还有数次提名。
江小鱼抹掉下巴的水滴,转身面对着花无缺:“你拍戏的时候也会这样的吗……我是说以前。”
花无缺想了想说:“也许会吧,记不清了。”
每当自己感觉与花无缺的距离近了一些,总会有件事紧随其后,告诉他你们相隔万里,那靠近的一公分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江小鱼抿了抿嘴唇,再没说什么。
之后等他借场地的浴室洗了个澡,调整情绪。二人上妆做造型,准备接下来的对手戏时,何助理跑来告诉花无缺,怜星来探班了。
江小鱼知道她是花无缺的养母,月星传媒的创始人之一。说起月星的两位老板,没有人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姐姐邀月是上世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在正当红时突然宣布退圈,创立了月星传媒;妹妹怜星年轻时是国际知名模特,演过几部戏,近些年常常出现在各大时装周现场。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见到怜星的一刹那,江小鱼怔住了——太美了,比网络照片还要美上七八分,仿佛不染凡尘的仙子,唯有“风华绝代”可堪形容。
身后的桃花用力捂着嘴不叫出声,眼里都忍出了泪光。
花无缺赶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怜星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径直向这边来。
江小鱼飞速地思考究竟该喊阿姨还是跟着花无缺喊姑姑,谁知怜星根本没有与他交流的意思,目光轻轻扫了一下,直接走向路导。
路导赶紧站起来和她握手。
怜星说:“我就是来看看无缺瞒着我们接的戏究竟什么样的,不打扰你们拍戏吧?”
路导是整个剧组的老大,在怜星面前居然也有点局促:“不打扰,等会儿是一场外景戏,就在旁边的公园拍,您可以先过去,那边风景不错。”
说话间,怜星探班给剧组带的礼物也陆陆续续搬进来,有好几箱零食水果和运动饮料。等外景场地布置好了,众人驱车一起到公园。
公园里的戏紧接在昨天时绥和二叔堂弟的争吵之后。时绥委屈地跑出家门,坐在公园长椅上用翻盖手机给裴天行打电话,脸上挂着浅浅的泪痕。在千疮百孔的生活里,裴天行是他唯一的永无乡。
这依旧是段无声镜头,用后期插曲代表着时绥此刻的心动。
导演还是安排了花无缺在看不见的地方给他打电话,江小鱼没有台词,趁机问起别的事:“你接这部电影没告诉你姑姑?”
“我答应路导的时候,她们在国外,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们?”
江小鱼看不到花无缺的表情,可后者的语气轻松,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好像在开玩笑。但他笑不出来,不仅为了角色情绪,也是听说月星传媒的两位总裁是很严苛的老板,对花无缺又有养育之恩,他不希望花无缺因为电影的事和家人闹不愉快。
他正在演时绥,有些被时绥的心情影响了。
花无缺察觉到沉默,安慰对方:“不用担心,Monica知道我演《行差》,她知道了,姑姑们也就知道了。小姑姑今天过来只是来看我,没别的事。”
江小鱼说:“我知道了。”
“还有事要问我吗?”
“没有了。”江小鱼看到路导的手势,站起身,“这条过了。”
“等等,”花无缺叫住他,“你很优秀,不用跟我比较。”
江小鱼愣了一下,明白花无缺是在回答自己在洗手间那个问题。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怜星和助理在公园里转了转,回到拍摄地,站在柳树下看他们拍下一场戏。
剧本里的时间线在寒假,裴天行接到时绥的电话,竟直接坐火车来苏州,在时绥家附近的公园找到了他。
夕阳西斜,两位主角坐在木秋千上,时绥用脚蹬着地面,秋千轻轻摇晃。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是你的导生啊,大一新生的信息表我都看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遇到了你家隔壁的老奶奶,她说看到你往公园这儿来了。”
自己对裴天行动了心,时绥很清楚,裴天行为他跑来苏州,无疑让他在自己心里深扎了几分,即将生根绽放。
“那你为什么……要来苏州?”
“我担心你。”裴天行忧心地望着他,“如果你二叔堂弟以后再欺负你,你就打电话给我。”
时绥眼睛很酸,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是不是很没用,总给你添麻烦……”
裴天行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时绥低着头没有看见,或者他看见了,也无法理解这笑容的含义。
“你脸上的伤疤也是你二叔造成的?”
时绥没有否认,抓着秋千的长杆朝向另一侧:“很难看吧。”
花无缺离开秋千走到他面前,左手覆住他握杆的手,长长的影子投在江小鱼身上。江小鱼抬起头,对方身后漏出玫瑰色的夕阳,把他的眉眼映得精致而温柔。
“一点都不难看。”
“伤疤,是勇士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