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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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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不想说话。

沈禾想哭。

自打收了季松的回礼,回程中她爹看她的眼神就满是探究,昨天晚饭时候要不是她娘拦着,他爹估计会直接把她拉进书房里逼供。

要是让她爹知道她收了季松这么多的珍珠,她怕自己被打死在祠堂里。

好不容易才把李敏给糊弄过去,沈禾慌慌忙忙地回了家,一路上不住地埋怨季松多事,给她惹了好大的麻烦。

又不禁想知道季松现在到了哪里、究竟有没有回京城。

倘若没有……那她就得另想法子退婚了。

马车摇摇晃晃,车轮吱呀作响,沈禾瘫在马车里满心叫苦,恨不得现在就知道季松究竟在哪里。

季松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过去的狐朋狗友团聚。

倒也不是季松执迷不悟,一定要和狐朋狗友见面;而是他这群狐朋狗友个个都出身显赫,一股脑儿的被长辈塞进锦衣卫里混饭吃。

这么一群声名在外的废物在锦衣卫里,即便他们敢做事,皇帝也不敢用他们。再加上祖辈的遗荫,这群人钱多事少十分清闲,每日的差事便是吹箫唱曲儿、歌楼买笑。

也因此,季松效力锦衣卫的第一天就精彩纷呈——

要说这群勋贵子弟是真给面子,为了迎接季松还特意早起点了卯(1)——

年初皇帝突然点卯,这群公子王孙总共去了三位,皇帝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太阳穴直跳,问其余几十人去了哪里,那三位还厚颜无耻地说别人去如厕了,气得皇帝指着他们直骂他们是酒囊饭袋,尸位素餐,手指抖得活像中了风。

后来皇帝也学聪明了,没事绝不找他们给自己添堵,反正凡事有穆飏。不过养些酒囊饭袋,能有多少开销?

也因此,穆飏的得力助手林月殊看到乌泱泱一大群人叹为观止,对着季松拱手问候:到底是五公子,当真不同凡响。

季松厚颜无耻地应下,林月殊说自己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回来,又请他帮着照看这群勋贵子弟,自己转身办差去了。

点卯后不到一个时辰,这群出身显赫的勋贵之后就集体翘了班,拉着季松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去喝酒。

鹤鸣楼的雅间里热火朝天,主位上坐着的,赫然便是季松。

“承蒙诸位兄弟看重,我刚回来,就为我接风洗尘,”季松说着起身,伸长胳膊高举酒杯:“今日,我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将酒水一饮而尽,又颠倒酒杯示意自己喝干了酒。

其余人也起身饮酒,喝完了大笑起来:“五哥怎么突然回京了?”

“此事说来话长,坐,”季松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他左臂后伸,搭在官帽椅的椅背上,仰头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爹非要让我成亲,还说给我挑了个西施样的老婆,非要我回来看看。”

“西施?”安远侯家的小儿子柳智眼睛一亮。他连忙向前探着身子,面上笑容灿烂:“五哥,谁啊?”

“哪家的姑娘?我——五哥这么看我做什么?”

季松眼神锋利如刀,凉凉落在柳智身上,柳智只觉得浑身发毛,屁股又老老实实地落到椅面上,陪着笑道:“我就想见识见识,嫂子究竟是何等绝色……”

季松哼笑一声,柳智瞬间缩成了鹌鹑。

“你这见识见识,还会动手动脚吗?”季松左臂照旧搭在身后,右手拎起白瓷酒壶慢慢倒了一杯酒,酒面上浮起些泡沫。

酒中泡沫影响口感,季松放下酒壶,静静等待泡沫消失:“我记得,你上回去见识人家的新娘子,一个没忍住就上了手,还抱着人家的脸亲。”

“你现在,还有这毛病么?”

话毕,季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哄堂大笑,柳智不由涨红了脸:“五哥……五哥说笑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当年被五哥剥了裤子、哭哭啼啼地走了二里路?”

“你!你信不信我让我表哥收拾你!”

“哟哟哟,可惜穆指挥领了差事不在京城,否则我真要给你吓得尿裤子了。”

席间你一嘴我一嘴地开着玩笑,季松垂眼看着柳智涨的通红的面皮,听着王孙公子们口中连绵不绝的荤段子,一时觉得无比厌烦。

没意思,真没意思,这群只知道贪酒好财玩女人的废物懂什么?一个个只能在床上耍点威风。

譬如这位安远侯的小儿子柳智,自小就是个色胚子。那时候他三哥刚刚做了锦衣卫千户,手下有个倚重的百户婚期将近,那女子颇有几分姿色,不知怎的就给柳智看到了,隔三差五就去调戏人家。

刚巧他三哥那几天有差事,那百户就求到了季松手下。季松便给柳智设了个套,说谁输了,那就任凭对方处置。

柳智怎么玩的过他?三言两语便输了个彻底,随后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缩着身子不住摇头,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季松可没心思怜香惜玉。见柳智不肯服输,交代小弟好好收拾他,随后就转身离去。

季松没想到,那群小弟竟然扒他裤子——

据说当时一群小弟把他摁在地上,也不管柳智叫出了杀猪声,强行扯了腰带、剥了裤子,逼着他在官道上走了二里路。

那是个暮春的午后,四下绿柳如烟,官道上人潮如流,柳智并着腿,两手捂着身前,一面哭一面小步地往前走。

没了衣裳,路人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一个个离远了踮着脚看,羞得柳智仨月没出门,刚好让那位百户痛痛快快地成了婚。

不过,季松过得就没那么痛快了。柳智回家的第二天,他被捉弄的事情就传遍了勋贵圈,于是当天惹事的几个人被绑着押到了安远侯府……

这祸不是季松闯的,但确实是他下的命令,他吃了再大的哑巴亏,也不能把责任推到小弟身上。他当即扛下了所有,自此这群小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即便他离京多年,也依旧记挂着他。

当然,他付出的代价是……被他暴怒的大哥一脚踹翻在地,随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马鞭,衣裳都给抽破了,回家后趴着睡了半个月。

席间依旧喧闹,季松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又直勾勾盯着柳智。

柳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怯生生地问:“五、五哥,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至于,”季松笑笑:“我那小西施,自己都没见过呢;要是你先见到了……”

季松声音越发低沉,倾身望着柳智:“哥哥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只好将你剥光了绑在马尾巴上,好好地带你绕着皇城兜兜风。”

柳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赤条条、双手被缚在马尾上拖着走的惨状,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要拿表兄穆飏出来压季松,又想起穆飏不在京城,连忙摇头表忠心:“五、五哥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去打扰那小西施。”

季松一声冷哼,柳智后背冒出点热汗来:“五哥,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小西施……也是你能叫的?”

柳智一愣,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嫂子、我绝不会去打扰嫂子!”

季松这才笑了,端起白瓷小盅一饮而尽:“算你聪明。”

季松既然直白地表露出占有欲,这群公子王孙就不会去找小西施的晦气。只是不禁好奇,好奇京城里何时出了一位西施:“五哥,这位小……嫂子究竟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让五哥也牵肠挂肚?”

“是啊五哥,倘若嫂子是京城人士,那弟弟们应该有所耳闻。总不能哥哥在辽东都认得她,弟弟们在京城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啊。”

季松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私底下和王祜谈了许多次,知道自己离开京城两年后,她才姗姗来迟地到了京城。

两人一个在辽东、一个在京城,倘若见过面,那别人怎么看她?说她不守规矩地满天下乱跑,亦或骂她是攀附权贵的狐媚子?

他怎么可能让人这么骂她?

当下便设下了这样一个局。

如是想着,季松惬意地盛了一勺子白龙曜放入口中,待到旁人焦急地直吞口水,季松方才咽下了白龙曜悠然开口:“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只知道她姓沈,是沈长好的侄女。”

“我在辽东过得多舒服啊,整日里斗鸡走马,烦了便出境捣巢,但我爹非要让我回京城,还说我年纪大了,要我早些成婚。”

“眠花宿柳不比守着老婆舒服?我不愿意,说除非是西施再世,否则我绝不成婚。”

“我的意思是再玩几年,不曾想王祜王布政使听闻此事,当即说他知道一位西施,与我年龄相仿,正是我的佳偶。”

“王叔说得天花乱坠,说她肉皮儿白的透明,眉眼漂亮得像画。”

“我不信,可我爹不依,连催带骂地把我扔回了京城,还说只要我肯成婚,她身份低些也认了。”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了京城,想着过几天去瞧瞧她。”

“她要是真长成西施样儿还好;要是一张大饼脸、满脸的麻子,那我可不娶她。”

说完季松忍不住笑了——

他几次见她,她都是一副病恹恹、不施脂粉的模样,何况他注意力不在她脸上。现在想起来,他还真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就记得小脸小嘴大眼睛,乖巧又文静,偏偏眼睛利得狠,见他书房就问他是不是污名自保。

季松笑,其余人也笑了起来。笑完了,有人问季松:“那五哥预备什么时候去见她?”

“五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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