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的眼泪起了作用,夜晚相安无事。
在宽阔的过分的床上,文森特的手臂横在自己腰腹,沉沉地在她身后睡去,躺在结实不乏温暖的怀抱里,积雪满腹心事,不能入睡。
她看不见他,可他能看见自己。
他近距离地接触着她,审视地打量过她全身,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不知晓他的情人已经变成一位眼盲的瞎子。
好像该松口气的,可又觉得心在逐渐空洞。
积雪对现状闪过迷惘,然而这种迷惘很常见,并非第一次出现,她不是没有思考过衡量过。
在她惹上文森特时就已经想过初步的对策。
然而在每次失去视力时,困顿和迷惘总会卷土重来,这种茫然像风和雨一样,随着天气变化不期而临。
于是的内心和精神开始承受新的打击,这种乱糟糟的思绪压力住在她的脑海里烙进的身体里,无法连根拔出。
所以她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一样寒冷虚空的宛若冬末。
失明像是随时会爆发的不定时炸弹,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它,她的隐瞒只会让她炸毁更多的障碍物,更多的东西会因此被卷入而燃烧殆尽。
这时候,积雪开始回忆起自己起初的展望,或者说是初衷:
她对一面之缘的文森特念念不忘,像是昏暗无垠的黑夜中见到了一颗漂亮的夜明珠。
他被选择用作她无聊生活中的调剂品,为她点燃陷入漫长黑夜中最后一抹亮色。
他最好喜欢她,不喜欢也无所谓。
她捧着漂亮的珠子,用他的光线来照亮她身边的黑暗。
珠子可能会因为看不见而被自己找不到,但那又如何呢。
她会在自己变得像沉默的长夜之前脱身而去。
毕竟,瞎子也不需要珠子了。
那好像很聪明,无情是最机的生存方式。
她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可所有东西都在巧妙地变化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贪心了,因为珠子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她。
…
积雪在充满阳光的早晨醒过来,光线下文森特那张俊美迷人的面庞呈现在她眼底,这是一种苏醒。
漫长的停顿后,她庆幸地摸上了他的眉心,宛如一位沉睡多年的女人看见她心爱的人躺在身边那样,温柔的眉眼几乎要溺毙一切。
原来,除了被害怕发现,她还是渴望再见到他的脸庞,他的双眼,以及他身上的一切。
她希望记住文森特,她高傲美丽风华正茂的文森特。
她无法摆脱文森特带给他独特的眩晕感。
醒来后的文森特眼神清明,下意识的覆上来吻她的唇瓣,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白净温润,像透明的碎钻石。
积雪环抱住他,他宽阔的胸膛好像能容纳整个她。
她由衷的感到安心。
连那种火烧火燎的空洞茫然似乎也因着这种温存而消散了。
或许……
她不喜欢安静,她也不喜欢未来没有颜色的寂寞生活。
文森特捧着她后脑勺逐渐抬起来,湿透的唇舌彼此缠绵,房间里响起水声吞咽声,耳红心跳的他们沉沦在彼此身上。
在这个时候她渴望和他成为一个整体,他没有那种奇怪的羞耻感。她不希望成为被扔进在晦暗无垠的深海的小鱼,她希望成为捧被文森特捧在手里的珠宝。
积雪热情地,将整个身子贴上他。
她的文森特,如此触手可及,她本能地攀附着,渴望得到更多。
他们并不想开口说话,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是一种优质的陪伴,感情随着体温升温,阳光正在脱落线条,他们似乎忘记了所昨天所有的不愉快,进入一场漫长而又深邃的欢愉。
今天的文森特似乎准备在家里休息。
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高大的身子优越地站在那儿,白皙的肌肤下蓬勃的肌肉惹人注目,他裹着浴巾,尽管如此那块依然可观。
积雪懒洋洋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将相机镜头对准他。
“先生,男模没有你的身材好。”她忍不住赞美道。
他盯过来,积雪堪堪用被褥遮住了胸口,肆虐的吻痕遍布她的脖颈和胸口,长发凌乱地垂在双肩,她此刻看起来有着不自知的妩媚。
他迈步上前,双手撑在她两侧,影子覆盖了她原本脸上的阳光,那层白绒绒的莹光消散,她脸上镀了蹭阴影,五官线条更为立体神秘。
额头微微相抵,积雪乖巧地献上了她的吻。
文森特捏着她脆弱易折的细颈拉开她几分,凝着她脸上显露的不满,微微失笑,语气也尤其柔和,“今天陪你,想做什么?”
突然说陪她,积雪一时之间想不起该做什么。昨天一天她已经失去了探索她老家故土的兴趣。
她没法说不知道,毕竟文森特主动说陪她,而且还是昨天生气后的情况下。
说起生气,积雪思绪回到混乱的昨晚,好像那通对话因为她的哭泣而不了了之,他收起了质疑她的态度,又变回绅士的贵公子了。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反正她不打算再去关心。要是他去调查出了昨晚是某条蛇带走了她,那就让他去找那蛇算了。反正她只是个病弱乖巧又可怜的瞎子。
正巧她不知道怎么报复他。
想了好一会儿,积雪才搂住他脖子给出答案,“膝盖受伤了不能出门,你就陪我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就这样?”文森特看着她,好像觉得她不应该如此。
毕竟她在东京时候有什么趣好玩就立刻要去玩,撒了疯似得。
“当然就这样。”积雪说着,盘上他的腰胯,“抱我起来换衣服,我没法走了。”
她希望能养出文森特服务她的习惯,总是这样发号施令,好在文森特不是小气的男人,总也被她指使着照顾她。
因为下楼比较晚,早餐已经变成早午餐。
积雪坐在餐桌安静用餐时,对面的男人突然对她说起,“把你的项链还我。”
积雪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脖颈,那条鱼尾项链上。
她微笑着挑起项链,“我自己留着好不好?”
她看见文森特挑了下眉,显然不同意。
“因为我发现,”积雪晕出一抹笑,“它已经变成我的免死金牌了。”昨晚那么凶,恨不得生吞了她,看见项链后似乎被戴上了止咬器,她觉得很可爱。
“不行。”这下语气沉了。
她也只是说笑而已,毕竟这玩意本就是给他打造的。
坐在庭院晒日光浴时,积雪亲手给他戴了回去。
这条项链带着什么秘密,她和他心知肚明。
“上面长满了我的眼睛,你要听话哦。”
用一种认真且威胁的语气嘱咐他:“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你再弄丢了,我就砸破你的金鱼墙,把它们都晒成咸鱼干。”
他的眉眼舒展,被这句话逗笑了。
积雪抚摸着他漂亮的眼睛,“还有你……再弄丢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给我用。
最后他笑着给出评价,“威胁人也这么笨。”
积雪觉得他不会相信的,没意思地趴在他胸口晒太阳,而文森特拿起一份报纸在翻阅着。
半响后她抬起脸,问他昨晚跟谁在一起。
“客户。”
“哦。”
“不信吗?”
“我该信吗?”
“这看你想不想。”
“文森特先生,你或许不了解我。我争风吃醋有时候很假,但是我有点想把你关起来,关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用牙齿咬住他的脖颈,“我只喜欢你,你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