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吊坠浮了起来，红光将李朝阳笼罩，短暂地隔开了捆绑的锁链。

李朝阳记得，那是离开位面前张明月给她的吊坠。李朝阳伸手握住胸前的吊坠，发光的吊坠发出暖暖的光，就像张明月依旧在她身边帮助着。

左手手环突然被红光取代，李朝阳低头看去，浅浅的红色数据流取代了原本的控制，此时正沿着束缚自己的锁链，一点一点钻入显示器。而任务面板也变得浅红，上面浮现一行字，好像在给李朝阳邀功：“反入侵成功，朝阳，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温柔，一定是温柔临走前给她的插件起了作用。

“……你超厉害的。”李朝阳低声开口，即使这句话并不能被本尊听到。她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鼻尖涌起一股酸意，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看啊，脱离束缚的她们，本身就敏锐得可怕。

来不及让李朝阳继续感慨，主系统似乎没有发现红色数据流的影踪，控制李朝阳的锁链再度收紧。吊坠的红光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笼罩李朝阳的“蛋壳”，阻挡着锁链对李朝阳的进一步束缚。

支撑这个蛋壳的力量并不多，李朝阳可以看到蛋壳有浅浅的、即将破碎的痕迹，或许它也即将支撑到极限。

李朝阳粗喘着气，另一只手扶着“蛋壳”的内壁缓缓站起身，直视着面前这个巨大的显示器。她可以很清晰地从显示器中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身影，但她没有在乎，心中甚至有几分畅快，开口嘲讽：“怎么，你们机器头也讲究‘自欺欺人’的那一套吗？”

“不可能，你又懂什么？！”主系统也察觉到了束缚的力量被减弱去，再次加强的同时马上反驳了李朝阳的话语：“位面核心那么脆弱，如果没有人去呵护，只会崩溃得更快！”

“我算是第一次知道，机器也是会说梦话的。”李朝阳直视着面前的机器头，觉得对方不过如此：“位面核心们所追求的幸福是不会有统一标准的，而真正的稳定更应该是来源于位面核心的力量。——她们才是真正的核心，而不是你这个越俎代庖的家伙！”

“闭嘴！闭嘴！闭嘴！”主系统愤怒地叫喊着，锁链的威压彻底地粉碎了浅浅的“蛋壳”能量，李朝阳再次被锁链绞紧。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锁链的威力倒没有上次那么强，好像正在被什么削减着。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撞击声被放大在空荡的房间中，主系统甚至要分心去压制那些不安分的位面，左支右绌。

李朝阳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有一些被剥夺了色彩的主角在不停地撞击着、反抗着系统“赋予”她们的剧情，哪怕遍体鳞伤，也依旧反抗着。她们不停地用自己的行动，拍打着看不见的空气墙，用尽全力喊出自己的声音：

“我不要过那样的人生！”

“我要走自己选择的路！”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

或许是温柔的红色数据流做了什么，动摇了仍被控制的位面核心们，而那些位面核心也同样存在反抗的意志，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虽然她们的声音一开始很微弱，但是她们并不孤单。当她们的声音聚合起来，在这个位面不断回荡着，好似山谷的回声，久久回响。

“你听到了吗？没有人想要过被控制的人生。就别假惺惺了，如果你真正地为她们好，就不会用锁链束缚，限制着她们的自由。”李朝阳抓着已经没有刚才威力的锁链，用尽全力的力气大喊着：“你妄想用‘稳定’去控制她们，那你能得到的只会是不稳定！”

“你听到了吗？那些她们真正的声音——被安排的人生，也能被称作选择吗？向下的自由，也被称作是自由吗？”

“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吗？”

就像是印证着李朝阳，主系统还没来得及说话，越来越多的敲击声、呐喊声慢慢地重合在一起，千百道聚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主宰这个位面的主系统。

“——李朝阳——”位面的反抗不断地反噬着主系统，主系统只能用沉重的声音朝她怒吼着，哪怕想要加重对李朝阳的束缚，可当前的力量已经不能分更多的部分去绞紧锁链。

攻守倒转。

位面核心的力量就像一道道暖流，缓慢地注入李朝阳的身体里，慢慢修补着主系统给李朝阳带来的伤害。李朝阳感受到了来自位面核心的力量，她笑着继续大喊道：“看吧，你永远也控制不了我们的人生，觉醒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就算闭上眼睛不去看，挡着耳朵不去听，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决心——”

“铛——”话音刚落，束缚着李朝阳行动的锁链瞬间崩碎，潜藏其中的其余系统意识，也在尖叫中也化作数据流散落，反被四周的红光吸收，汇聚成了抵抗主系统的力量。

系统无能地叫喊着，可依旧阻止不了越来越多位面核心冲破限制，越来越多的位面恢复本来明艳灿烂的颜色。

既然来都来了，就让这场反抗更剧烈一点吧！

“如果你们也听得到，如果你们也愿意改变，如果你愿意接下来的人生为自己而活，”李朝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请给予我力量——”

于是千百万个监视器里听到了她声音的女性们纷纷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有些人已经了然，有些人依旧茫然无措。

“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最先回应的是张明月。蔚蓝一片的天空突然传出来李朝阳的声音，但张明月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回应对方。

她闭上眼睛看到了一条黯淡的锁链，她将所能感受到的力量和必胜的决心向锁链的那头传递着——亮光瞬间吞噬全部的黑暗，如同闪电往锁链的另一端急速穿梭。

紧接着是温柔、唐冉、石如珏、田湉……她们都坚定地回应着，将全部的能量向李朝阳送去。原本属于她们的位面显示器突然迸发出盖过一切的，如同太阳一般的赤光，她们反过来吞噬着暗色的锁链。

这些亮光打破了主系统的屏蔽，将她们的呼喊和决心传递到了其他的位面。

极光之下，艾轻轻似乎听到有人正需要她的帮助，她也闭上了双眼，试着去感受声音的来源。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依然双手相扣作祈祷状，红色的光束从艾轻轻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将她感受到的力量朝声音的那端送去。

她的声音柔和、轻微却十分坚定：“我，愿意帮助你。请一定要胜利！”

不仅仅是她，更多的位面被红色的亮光覆盖，这些亮光毫不犹豫地将束缚女性的锁链吞噬。挣脱了锁链的女人们也将自己的力量朝更远的地方传递着，越来越多的红色光束从每个位面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各种各样的红色争先恐后地涌出。

此刻，红色是她们身体里迸发出最耀眼的颜色。

“我们从不弱小，也绝对不会受控制。”红色的亮光以李朝阳为圆心往周围的吞噬黑暗，那些附加在她身上的重压也随之消除，交还李朝阳自由，并托举着她。

即使红光有修复李朝阳的身体，但仍有来自脑海中残留的疼痛，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冷静地看着面前愤怒大吼的主系统，只觉得浑身充盈无限的力量：“我们的意志，足以动摇束缚的规则。”

“我们的勇敢，足以打破层层枷锁。”

“我们，绝不允许被剥夺本就属于我们的权利。”

耀眼的红光将暗色吞噬，越来越多的红光融汇在李朝阳手里，化作一把几乎横亘整个空间的长刀。

李朝阳紧握长刀，高高举起越过头顶，狠狠地往下劈落——沉重而坚决的一击，粉碎了周围的所有监视器，让整个系统崩溃。

随着所有监视器的破碎，整个位面只剩下庞大的主系统还在挣扎着，主系统不甘地怒吼着、挣扎着，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你们——”

“你真的很聪明，将别人也化作你们的伥鬼，妄图坐享其成。可你终究算漏了，唯独‘自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控制的。”李朝阳松开光刃，红光在她脚下汇聚成圆盘，托举着李朝阳靠近主系统的显示器。

李朝阳猛地拽断曾经绞疼自己手腕的手环，手环旁的锁链早已变得无比纤细，软趴趴地垂落。她的手腕处早已血肉模糊，旧伤和新伤并作一起。

李朝阳拎着被鲜血沾染的手环，她的笑容充满了坚定：“只要仍有自我，我们不再会受你们的规训，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人生。”

李朝阳皱着眉，将手中的手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最中心的屏幕打去：“我们绝不会被驯化！滚！”

不管我们身上有多少层枷锁，我们都将打破层层的束缚，去为自己发声。

携带着所有怒气的手环飞速冲向主系统的显示屏上，直直地打在它的屏幕上，同时发出破裂的响声。

“不——”主系统尖叫着，没有了力量的维系，主系统迅速变小，最终不过比李朝阳略高一些。

所有的监视器处在崩溃边缘，冒着星星点点的火花，最终汇聚成化作燃烧的火焰。

火焰将一切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只有主系统在不甘的怒吼还在整个位面回荡着。

这就……结束了？

红色圆盘托着李朝阳缓缓落到地面，李朝阳喘着气，看着面前欢腾的火焰，脑海里还是懵懵的，完全没有任何实感。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王曜魄又在哪里？

没有人没有回答李朝阳的疑问，火焰只顾着吞噬着一切黑暗，照亮了原本昏暗的空间，最终连主系统的声音也完全吞噬。

火焰将黑影完全湮灭，就像初生的红日总会将黑暗驱散，将光亮还给世界。

李朝阳还来不及欣赏主系统的丑态，就被神秘的力量带出了系统空间。

但她并没有来到以往的任何位面，被带着又一次落到了某个空间的缝隙。眼前有红色的光芒往前延伸着，似乎在向她指引着空间的出口。或许是砸碎了主系统的缘故，整个位面被红光染得如艳丽的晚霞一般，紫红还夹杂着浅浅的粉色。

李朝阳沿着红色光芒的指引，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往前，心中猜测着或许这道红光可以带她找到王曜魄。

让李朝阳意外的是，这道红光周围笼罩了许多明亮鲜活的光球，有些像当时系统赠与她回家时，所拿到光球那样。

与那时候不同的，现在的光球里面藏着一段又一段的故事。李朝阳认得，光球里面有许多她熟悉的身影。

李朝阳看到温柔编写的程序开发了全新的智能系统，给整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看到田湉最后选择攻读医学行业，她的科研让国内关于女性痛经的新药研发又迈进了一大步；她看到石如珏的位面重新恢复了黑夜和白昼的更替，而石如珏又重新回到了她拼搏的职场，这一次她站到了公司的最高层，成为了话事人；她看到唐冉画笔下的安图索顺利跨越了大山，让更多的迷茫中的人感受到了安图索的决心和意志；她看到邱远泽离婚后选择成了自媒体博主，重新开着她钟爱的摩托拿下许多世界级比赛的冠军，还去到偏远山区给更多女孩子传递名为“自我”的价值……

不只是她们，还有许多李朝阳并不认识的人，她们都在此刻绽放着自己最耀眼的光芒。即使在不同的位面中，她们都是唯一的位面核心，属于她们的人生只由她们定义。

看到她们熠熠生辉的明天，李朝阳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些明亮的光球就是她曾经穿梭中，看到的“银河”里一颗颗闪亮耀眼的明星。只不过那时候是纯黑的深夜，而现在是耀眼的霞光托着她们，推着她们前往更美好的明天。

她们本身就属于所有的灿烂。

除了光鲜亮丽的未来，李朝阳还看到了黯淡无光的过去。

她看到温柔最终不肯屈服于流言，义无反顾地划破自己的脸；她看到陈朔从高楼一跃而下，无数次田湉都在和母亲错过；她看到张明月无数次在清醒和沉沦中拉扯，一次又一次去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坚定地走向自己要走的那条路……

她还看到不愿成为伥鬼的王曜魄比自己还决绝，顶住主系统施加的全部压力，用力扯断了手腕上绞尽的锁链，左手的鲜血在脚下绽放出鲜艳的花朵。

王曜魄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如往常一样大笑着：“怎么，你就这点本事？你可以折磨我的精神和□□，但你永远不能磨灭我的意识。……想要我成为你的刀，挥向自己的同胞？别做梦了！”

不管何时何地，她们从来不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