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速战速决,但该洗的澡还是要洗的。
沈棠蹲在浴室门口:“贺鸿霁,你洗快一点哦,别做多余的事。”
贺鸿霁不应声。
沈棠就一遍遍地喊。
终于把贺鸿霁在五分钟之内喊出来了。
他看着明显有些无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是来不及做什么的。
窗帘已经被拉上,春天的傍晚还是暗得比较快,此时光线一遮,房间里已经是深夜的氛围。
两人赤身相贴,这是第一次,他们在床上紧紧相拥。
在短暂的前戏后,贺鸿霁身体一僵,他被套上了。
在黑暗中,贺鸿霁几乎看不清沈棠的脸。可他还是努力去辨认,听到了沈棠轻笑的声音。
沈棠在贺鸿霁脸上亲了一口:“来吧。你不觉得,这种时候有点BGM还挺合适的吗?”
沈棠的呢喃让贺鸿霁浑身发紧,箍在沈棠腰上的手不禁用了些力。
“而且,”沈棠附在贺鸿霁的耳边,“有时候不试一试,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
这一句话的画外音几乎瞬间就让贺鸿霁要缴械。
他侧头吻在沈棠的发鬓,几乎微不可察地问:“真的吗?”
“嗯。”沈棠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笃定地漾开涟漪。他没有转头,只是下颌微微抬起,一个微小而坚决的弧度,“是我做出了这个选择,一切都等结束了再说。现在,我只把自己交给你。”
贺鸿霁的喉结无声滚动,眼底深处仿佛有星火燎原,灼得眼眶发烫。他低唤:“棠棠……棠棠……我也……给你。一切。你要……引着我走。你要,指挥我。”
沈棠不禁笑了一下,像月牙儿勾破了云翳:“好。”
下一秒,
月光陡然暗了一瞬,仿佛被浓稠的墨色云翳吞噬。风,停止了低语。
寂静。一种绷紧的、蓄势待发的寂静,如同悬垂于叶尖的饱满雨滴,在重力与表面张力的极限边缘,无声地颤动。空气凝滞,沉重得能压弯呼吸。
然后——
第一滴雨终于落下,敲在阔叶上,发出清晰到近乎惊心的“嗒”声。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雨势渐密,起初是试探的、细碎的鼓点,敲打着窗棂与屋檐,如同无数细小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怯意,轻轻叩击着沉寂的世界。
这试探并未持续太久。云层深处传来低沉的闷响,仿佛巨兽在深渊中苏醒的吐纳。鼓点骤然变得急切、连贯,汇成一片白茫茫的喧嚣。雨线不再是滴落,而是倾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冲刷而下。它们撞击着温软的沙丘,淹没,席卷,无所不在地占领。
雨瀑狂泻,以摧折万物的气势鞭笞着天地。一道电光骤然劈开浓墨般的天穹,瞬息间,将庭院中那株摇曳的海棠照得透亮。它柔韧的枝桠在剧烈地摇曳、舒展,每一片浸透雨水的花瓣都在狂风中战栗着,却并非瑟缩,反而像在承接这天光地火的洗礼,呈现出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承受着巨大欢愉的姿态。
那惊鸿一瞥的光影转瞬即逝,更深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它的轮廓吞没。紧随而至的炸雷,裹挟着天穹碎裂般的巨响轰然碾过,窗棂在声浪中嗡鸣不止。这撼动寰宇的轰鸣,穿透皮囊,在胸腔深处激荡起沉闷而持久的回响,仿佛那株在暴雨中承受着、欢愉着的海棠,也在心魂深处无声地绽放。
在雷声的余韵里,雨势似乎攀上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顶峰。它不再是单纯的倾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狂野,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揉碎、重塑。水汽蒸腾,弥漫成一片混沌的雾霭,模糊了所有清晰的边界。院角低洼处,浊意的水流急速汇集、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不断涌入的雨水,又急切地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心跳的间隔,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毁天灭地的喧嚣开始显露出满足后的温柔。雨点敲击的力度明显放缓了,从密集的鼓点渐渐稀疏,变成断断续续的、似有似无的滴答。狂风卷过的呼啸也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在湿透的枝叶间徘徊。雷声也显得遥远而沉闷,如同巨兽餍足过后的喘息。
云层在缓慢地移动、变薄。被遮蔽的月光,像一缕缕柔韧的银丝,艰难地穿透水汽弥漫的缝隙,重新洒落。庭院里积水的表面,被这微弱的光映照出粼粼的、破碎的波光。水流不再狂暴地奔涌,而是顺着地势,缓慢而倦怠地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带着土腥和水汽的凉意,一种劫后余生的、湿漉漉的宁静。
雨终于停了。只有屋檐边缘,残留的积水凝聚成珠,不疾不徐地滴落,敲在下方青石板的浅洼里,发出清晰、空灵、间隔规律的“咚——嗒——咚——嗒——”。这声音在万籁俱寂中格外突出,如同古老计时器精确的节拍,丈量着风暴平息后时间缓慢流淌的刻度。月光彻底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清冷地铺满整个庭院,洗刷掉狂乱的痕迹,只留下一片被彻底浸润、闪烁着微光的世界。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影,缓缓归于平静,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的交融与涤荡。
……
沈棠的手搭住贺鸿霁的胸膛,指尖还带着未褪的潮热,轻轻勾了勾。
贺鸿霁低头看他。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他似乎想象得出沈棠此时的神情。
沈棠眼尾泛着红,睫毛湿漉漉地黏成几簇,却翘起嘴角笑了。
“你看,”他声音有些哑,像浸过蜜的砂纸,蹭得人心头发痒,“你还是很听话的。”
贺鸿霁“嗯”了一声,指腹擦过他汗湿的鬓角,力道却放得极轻,像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沈棠往他怀里贴了贴。
贺鸿霁咬他耳尖,齿关却虚虚悬着,最后只落下个温热的吻,“……谢谢。”
沈棠笑出声来,呼吸落在他锁骨上,暖烘烘的。
窗外有风掠过叶梢,沙沙地响,衬得这一方天地愈发静谧。他蜷了蜷脚趾,也对贺鸿霁说:“嗯……辛苦了。”
这是一场无比完美的合作。
他们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通过不断的交换与确认,他们在彼此之间寻到了一个平衡点。
想到这里,沈棠抱住贺鸿霁,再次认真地说:“谢谢。”
贺鸿霁摇了摇头:“棠棠,我很高兴。”他真的担心了很久,被那些思绪牵绊了很久,但在沈棠面前,他还是得到了完美的体验。
沈棠明白了。
酣畅淋漓的一场性/爱后,两人的距离又更近了一步。
于是沈棠翻了个身,问起:“所以,现在可以把这些事,不带修饰地告诉我了吗?”
贺鸿霁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要先去清洗一下吗?”
“不想动。”沈棠浑身懒洋洋的,连指尖都懒得抬一下。他半阖着眼,声音黏糊糊的:“……你说吧,说完我们再去洗。”
“好。”
两人平躺在一块儿,十指相牵。
*
贺鸿霁在家里独自冷静下来后,接受了“喜欢”这个事实,喜欢本身并不是什么带有过错的东西。
除去最初的震惊与心虚慌张,贺鸿霁心里的喜悦也不禁冒出。
喜欢,是一个听着就很美好的词汇。好像是只要在嘴边念着,就会让人嘴角不禁上扬的词汇。
这样的感情,本来不该有阴霾存在。
但……
贺鸿霁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对沈棠的那些过度行为。
“原来,那也是我对棠棠的喜欢吗……?”贺鸿霁很纠结。
他靠在床边,继续搜索相关内容。凌晨三点,或者是早晨七点?无所谓了,他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极为厚实,昼夜颠倒到不知时间的他,只一味地熬到双目赤红。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屏幕发出的冷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可是,无论怎么搜索,答案都似乎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他围观了很多与他类似情况的帖子,但似乎没有一个是偏于“好”的。
贺鸿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原因,他此时脑子像是被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甸甸又混沌不清。每一次眨眼中,视野里都浮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让他需要时间去理解屏幕上一个个方块字,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理解不了它们。
或许,他需要得到基于他自身情况的回答,而不是一些他人的答案。
贺鸿霁犹豫了一会儿,将自己的行为经过修饰,发在一个知名论坛上,寻求回答。
“我对他有这样的占有欲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