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听罢,我愕然讶异不止。
此诗用词清新自然、简单易解,也不用典,只简单描述宴席之上、辞旧迎新之景,又隐隐可见颂圣之意......
且又是以我之名诵出,也算不得僭越。
这么短的时间,阿月究竟是如何......
“好,甚好。皇后,便由你替我赏赐靖王和靖王妃吧。”
听到皇兄并未指责,我立时也放下心来,起身与王妃一同谢恩。
回去路上,我问阿月这首诗是何时做的,她沉默不语。
我复又问她,为何假称是我的词作,还问她可知这是欺君......
阿月这才抬头面向我,略显疲累地笑了,对我说:
“我的,便算是王爷的;你我夫妻一体、不分彼此,想来算不得欺君......”
于是我心疼地抱住她,轻声安慰。
而后阿月告诉我,她一早就料到皇上可能会在宴席上考她,便提前做了准备。
听罢,我更加惊愕疼惜。
我深知她其实并不在意皇兄、百官如何看她,只是不想让我难做罢了。
回府后,阿月久违地没再拒绝我。
这一夜,伴着开封城无数爆竹声响,我和王妃紧紧抱在一起、一夜未曾分离。
正如她说,夫妻一心同体、彼此不分。
初二,我又带他回了明府,她很开心,一直不住地逗弄侄子侄女。
许是明家曾在扬州久住的关系,席上也添了几道淮扬菜式,也能见长弦妻子喜欢的西北菜。
这一桌上的人多半都去过西北,席上遂也聊了许多边塞趣闻。
长弦又一次提到了当年边驿兴建之事,明家两位夫人都是出身商贾之家,竟对于筹资的数额十分在意。
“如夫君所说,这陇右边塞一线的驿站、竟都是王爷出资修建的?”少夫人似乎很是震惊,我还未来得及回复便又听见明老夫人搭腔说:
“啊,那想必花了不少银钱吧?”听罢,我笑一笑未答话,没想继续这个话题。
没成想,岳母大人来了兴致,竟自顾算起了账:“这房舍、仓库马厩建造用的木材石料,还有驿馆的炊具、木作,再加上人工费,只怕在西北会更高......”
“还有这运过去的费用,请伙计掌柜的工钱,还有修路的钱,只怕少说一座驿站也得花费一千七百贯......”
此话一出,阿月甚是震惊,连手中的狮子头都从筷子上掉了下来。
而我也震惊不已,因为印象中真实花费的钱数真与岳母大人算的相差无几。
回去路上,本王的王妃仍未从震惊中缓和出来,沉默不语不知思考着什么。
等回了靖王府,屏退众人,阿月向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轻声在我耳边问道:
“王爷,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准数儿,咱们靖王府,究竟还有多少钱可花啊?”
我不解地看着她,心说明明是她以前一直说不愿意做管家的贤妻良母,所以我从未要求她了解过靖王府的财务,怎么如今却主动问起来?
“王爷您别误会,我不是有意非要打听您的婚前财产。”我问她何为婚前财产,她似没听到继续说着:
“我只是担心啊,有一点子担心:你说咱们每天花天酒地、给我买衣服首饰的,万一哪天我花钱大手大脚地、把家产给败光了可如何是好?”
听罢我更是诧异,这丫头竟还担心我堂堂靖王爷会破产?
又见她一脸认真,觉着有些好笑;转念一想,既然她有兴趣,不如就势让本王的王妃好好学学如何管理家产。
于是我安排负责掌管王府账房的殷婆婆,明日一早向王妃汇报。
殷婆婆是曾经跟随过我母妃的大内女官,自母亲去世后便一直在靖王府照顾我,我告诉王妃可以完全信任于她。
本以为自此以后阿月能开窍、学习如何做王府的女主人,没成想这位仁兄看了一上午账本后就全数抛出脑后,还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说这下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花钱了、靖王府家大业大任她几辈子都花不完......
听罢,本王很是无奈。
看来这辈子别想指望她,有一天能像岳母大人那般治家有方了。
六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我这次并未让阿月乔装改扮,只与她换了寻常装束一起携手上街赏灯。
自上月小萍入王府后,王妃每日都很开心,每天都有和小萍说不完的话。
而小萍跟随阿月多年,知晓她的习惯,在竹湘苑俨然一副掌事女官的架势。
不过小萍性格讨喜,与其他侍女关系也很亲近,于是王妃也每日在我面前夸耀她手下的“桃红柳绿”如何如何得力。
这日,我带着王妃,常和带着小萍,再加上一个钟頻,一起在开封城的街道上闲逛。
出门时,我给阿月选了一套银朱色的斗篷,她穿上后衬得肤色白皙、面如凝脂,显得气色甚好。
说来也是,近日那医女胡晓菱经常来王府看诊,倒真将阿月的身体调理得越发好起来,我也深感欣慰。
以往每年,我在东京城时几乎都会买花灯送给阿月,此次上街便也叫她挑些喜欢的样式送她。
最开始她挑中一个造型古典、绘了宝相花的彩灯,她说上面的图案好像在敦煌曾经见过,常和听罢也说看着眼熟。
小萍却笑话起王妃,说她平时去寺庙连求签都不肯、哪里像信佛的,买什么“佛灯”。
听罢,我立时瞪了常和一眼,想叫他日后管好自家媳妇不要欺负我的。
但是阿月听后倒是不见恼,还说她之所以不求签,是因为老话讲过的“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此时我正转身替她挑选花灯,并不知道她见我转身后又偷偷念了另一句: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见王妃选了许久未决,我选了一款别致的绣球琉璃灯,拿去给她。
当阿月看到琉璃灯甚是兴奋,忙说这个灯好、有玻璃罩子不怕雨,穗子也好看。
我见她高兴,心内甚是欢喜。
小萍看后,却忙笑着说:
“啊呀,王爷选的这灯上面画了石榴和萱草?石榴寓意多子,说不准不久后王府就又要添喜事了......”
我事先并未多想,但是确如她所言,榴开百子、萱草宜男,确是好兆头。
也不是一定要生儿子,我倒是想王府能早日添个女儿、成日追着我唤爹爹。
毕竟长弦曾与我讲述过不少阿月小时候的事,便想着若女儿像她该多有趣......
我笑着看了眼阿月,却见她神情凝重,右手紧握着灯的手柄,咬着唇不发一言。
看过社火,一行人便回了王府,回去路上小萍还和阿月聊着今年烟花的颜色,而阿月却不怎么回话,只一味“嗯嗯”的答应着。
我察觉到不对,回府后便询问阿月,今日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悦?
我还告诉她,自己并不急着生子之事,叫她不要有压力。
此话听罢,阿月才开了口。
“王爷,若是我说......只是假设啊,假设我有方法能让自己几年内不怀孕,您......您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