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对得到的答案很不满意,但好在她似乎还没有真的达成什么交易。
但这个所谓的金主到底是谁?
余温想到,百科上没有写她有经纪公司,也没写她有工作室。
那陆行止向谁辞职?
金主?
余温想到评论里好像陆行止很出名,便转头搜索了陆行止的名字。
与影后秦潇潇,影帝江枫合创思行经纪公司,曾任江枫,秦潇潇,演员欧阳的经纪人……
陆行止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也有自己的艺人。
那陆行止怎么会来带她?还要辞职?
还有陆行止提到的……许栩?
余温从联系人中找到了这个存在。
她一年前才加上陆行止,却在三年前就加上了许栩。
消息记录以一年前为分界线,一年以前有许多的玩笑话,一年后玩笑少了,对话大多是一些衣食住行方面的生活性内容,且都是许栩在以一种公事公办却隐含关心的语气询问自己的需求,而自己要么不回复,要么冷冷地回一句“不需要”。
朋友圈没有个人照片,只有一些美景美食和工作感慨。
不像金主,倒像助理。
看她的态度,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金主派来的?
前后态度不一样,或许就是因为金主突然暴露了真实面目。
余温发了个消息过去:在吗?
对面“正在输入中”闪动了五分钟,发过来一句:醒了?
——余温:你是我的?
——许栩:?我可以是你的,但要先等我老板下岗。
——余温:你老板是谁?
——许栩:你又在阴阳什么,祖宗,有人得罪你了?
——余温:我失忆了。
——许栩:?
又过了好几分钟,许栩似乎是询问了什么人之后,才再次发来消息。
——许栩:我知道了,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事找我?
——余温: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许栩:咱们俩关系比较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缺什么东西,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就行。
余温没有再问。
她翻出许栩的朋友圈。
在许栩的朋友圈里,发过几张她工作的地方的图片。
余温通过智慧识图找到了那栋大厦。
金鼎大厦,五年前由程氏集团收购。
余温搜了一下,在程氏集团下的子公司里找到了一家名叫不染娱乐的公司,旗下也签了不少演员和唱跳明星,现任总裁是一个叫宋年的人。
宋年。
没有。
她没有这个好友。
是删了?
还是她又猜错了?
那位金主和许栩没关系?
不过她明明没有签约不染娱乐,又为什么会和在不染娱乐工作的许栩……
等等。
余温想到了什么,搜索不染娱乐的地址。
不染娱乐位于滨海国际大厦。
而许栩工作的金鼎大厦……是程氏集团的总部。
程氏集团,前身一尘风投,破产后由知名操盘手程更收购,程更去世后,其女程絮继承股份,成为程氏集团新任董事长兼CEO,依靠惊人的直觉投资并创办多个知名品牌,涵盖化妆品,互联网,人工智能,医疗,电子商务等多个领域,年仅二十九岁便……
剩下的就全是关于程絮这一年的人生经历和策略分析。
余温眨了眨眼,在联系人中搜索“程絮”。
对话框出现的那一刻,余温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护工拿着外套就过来了:“姑娘,多穿点吧。”
余温没有解释,乖乖地穿上外套,然后点开了神秘的对话框。
她和程絮加了六年的好友。
六年,比程氏收购金鼎大厦还要早。
她十六岁那年,就认识程絮了。
余温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紧接着发现自己和程絮的聊天记录是一片空白。
余温没有停顿,直接点开了日期。
截止到一年前,几乎每一个日期都是黑色的。
她把聊天记录都删了。
不过,和程絮停止聊天是在一年前。
和许栩聊天状态变化也是一年前。
和陆行止加好友也是一年前。
一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陆行止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连她手机密码都不知道。
余温点开输入框,却莫名有些踟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余温发了两个字出去。
在吗?
程絮几乎是秒回:嗯。
余温问:你是程氏集团的程总吗?
她发完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我失忆了。
——程絮:我知道,你百科能搜到的第一个程絮就是我。
余温发了张截图过去。
直接搜索程絮,出来的第一个人是一位医学教授。
——程絮:第二个。
——余温:许栩和陆行止?
程絮打字有些慢,余温已经知道,她本打算耐心地等着,没想到程絮直接发了语音。
余温点开,听到了一道像雪一样清冷柔软的声音。
程絮没有像许栩那样打哑迷,而是一个接一个地回答了余温的问题。
“许栩是我的总助,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她,陆行止是我特意给你找的经纪人,实力和人品都可以相信。”
——余温:陆行止不是已经想辞职了吗?
——程絮:他能不能继续干下去,决定权只在你手里。
余温又咳了一声。
护工起身,关上了窗户。
——余温:随他去吧。
虽然余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评论里那样对待陆行止,但既然是事实,余温觉得陆行止想辞职简直太能理解了。
人家好歹也是一个经纪公司的老板啊。
紧接着,余温又问了一句:我们的关系呢?
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程絮正在签合同,她很擅长一心二用,今天却因为这份一心二用签错了自己的姓名。
“叮咚”一声,是短暂到让人还来不及产生什么复杂情绪的时间。
看到消息的余温指尖一顿。
——程絮:你是我的妹妹。
——余温:表妹?
——程絮: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户口本上的妹妹。
——余温:那,我们为什么一年都没有说过话了?
程絮看着屏幕。
余温还是那么擅长“咄咄逼人”。
敏锐地关注到一切,并且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完全不在意会不会有什么魔盒被自己随手打开。
——程絮:我惹了你不高兴,你离家出走了。
啊?
余温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离家出走”这四个字。
不等余温回过神,程絮突然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余温顿了一下,接通:“喂?”
程絮清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她的语调像是常年发号施令惯了,音节总是说得很简短,且习惯性地牢牢掌控对话的节奏,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心生退缩:“我在办公,不能总是看消息。”
余温:“哦。”
程絮又道:“电话说吧。”
余温却很久都没有再问什么。
程絮便自己找了话题:“不想吃晚饭?饿吗?”
余温瞥了眼护工。
她一开始以为护工的电话是给陆行止打的,现在看来,应该是给程絮打的才对。
余温:“还好,不想喝粥。”
程絮:“还是喝点,住院无聊吗?”
余温没有回答程絮的问题,而是问道:“无聊的话,你要来看我吗?”
另一边安静了一会,在余温数到自己第三声呼吸的时候,程絮才再次开口:“你想我什么时候去看你?”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我都有空。”
都有空?
不见得吧。
程絮又不是什么闲人。
余温:“你看着来吧,我也都有空。”
她是闲人。
挂了程絮的电话后,余温想了想,在连她手机密码都不知道的陆行止和曾经几乎算是她的生活助理的许栩之间选择了后者,打开了对话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和她关系不僵的人吗?
余温对许栩说,她想要一个帽子。
许栩似乎对她很是了解:哈,嫌自己光头丑?
——许栩:知道了,等会给你送去。
余温等了一个半小时,等来了三十顶帽子。
她看了看那些款式不一,却让她一眼看到就心生喜爱的帽子,又看了看将这些帽子送来的人。
一个狼尾鲻鱼头,戴着时尚的金丝细框眼镜,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很帅气的女人。
“31号我戴哪个?”
许栩意外地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31号戴2月30号的那个。”
她说罢,将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将身后的行李箱拉了出来:“一些你用惯了的东西也给你带来了,衣服带了几件睡衣,在医院就别那么讲究了,其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再说吧。”
余温看了眼行李箱,重新将目光放到许栩身上:“我不是抽烟?”
许栩:“?你不抽烟啊,谁跟你说你抽烟?”
余温:“也不喝酒?”
“没见你喝过,”许栩问:“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余温问她:“你这就要走了吗?”
许栩的表情更耐人寻味了,她打量了余温好一会,语气有了些难以察觉的认真:“我也可以陪着你,但恐怕你会不太乐意,我们俩之前在冷战,哦,准确来说,是你单方面冷暴力我。”
余温对于她不了解的指责一律选择略过:“我爸妈呢?”
许栩微微一怔,然后道:“你爸妈都去世了。”
余温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她并没有在联系人中找到疑似爸爸妈妈的存在,她只是又确认了一遍。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对吗?”
许栩没有立刻回答。
很久之后,她才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
余温没有什么想要的,许栩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甚至有些过于周全。
28寸的行李箱摊开摆在地上,大致一眼看过去,吹风机,护肤品,真空压缩的靠背……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折叠泡脚桶。
余温大致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卫生间,她站在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前,掀起了上衣。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凉意而冒起了一层毫不明显的鸡皮疙瘩,与之相对的,是没有任何感觉,却因为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如树根般交错虬结的瘢痕,随着余温的呼吸轻轻浮动。
余温摸了摸肚脐上方一道疑似割伤的痕迹,以及它旁边那道小小的,圆圆的烟疤。
紧接着,余温转过身,看了看镜子中比腹部更加丑陋恐怖的背部。
余温抬眸,和镜中的自己对上了眼。
黝黑到失真的瞳孔眼神淡漠,嵌在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乍一看精致漂亮,看久了之后,却和经典恐怖电影里的镜中人一模一样。
余温轻轻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