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按开密码锁,十分熟练地输入密码,拎着行李箱先一步进了门。
“保洁团队一周来一次,厨师每天都会来,只做午晚餐,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程絮进门后,拿过余温的手机,直接打开,从社交软件中快速找到了这两个人。
余温记住这两个人:“我一直都是在这住的吗?”
她看了看客厅,只觉得有些许冷清,没什么摆件,就连家具都很简单,不像是长久住人的样子。
“是。”
正说着,门铃便响了,许栩去开门,发现是邀月楼的外送,来人穿着工作服,推着两辆餐车,打过招呼后便将菜品摆放到了餐桌上,顺便醒好了红酒。
余温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到其中的几道菜却突然产生了些微饥饿感。
她拾起筷子,尝了几口。
难怪连在剧组都要吃,确实好吃。
程絮很忙,几乎是刚吃过饭,就和许栩离开了。
别墅的客厅很大,说是展厅也不为过,只放了一个劳伦斯沙发和黑色大理石茶几,连最中间的一小块区域都没占满,余温一个成年人躺在沙发上,被生生衬得毫不显眼。
空旷,冰冷。
余温躺了一会后,起身把房子上下逛了一遍。
也是逛过之后才发现,这栋别墅不止三层,还有一层地下室。
余温不太喜欢绿植,除了仙人球,因此当她发现外面的庭院其实早被打掉装成玻璃以保证地下室的采光,只留下了几株被修剪得很圆润的不知名植物以达美观的时候,才对这个她毫无印象的家产生了一丝满意。
整栋房子一共有五间卧室,除了一楼有一间客房外,二楼分别有一间主卧和一间侧卧,三楼有两间客房,其他都是健身房,书房,衣帽间等功能区。
一楼客房和二楼侧卧就是简约冷淡风的客房布局,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但三楼的两间客房却有明显的居住痕迹。
一间像个小女孩的房间,衣柜里只挂了两件校服,书桌上放着不少教科书和经典名著,墙上还摆了一把小提琴,干净整洁。
另一间的布置就很杂乱,有一堆卡通形象的玩偶,懒人沙发,绿色的复古橱柜,各种小清新图案的床上用品,还有墙上的人形挂钟,可以看出是个很肆意的人在这里住过。
她和别人合住吗?
可除了这两个房间以外,房子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这个风格的物品。
——程絮:你的朋友偶尔会来你这里住。
——余温:我还有朋友?
——程絮:嗯。
——余温:她们现在在哪?
打出这行字的时候,余温还特意回到小女孩的房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五年级课本。
她交朋友还真是百无禁忌哈。
——程絮:出国了。
余温又捡起课本看了看。
——余温:国外也学人教版吗?
——程絮:什么?
——余温:没什么。
余温回到主卧,在主卧的床上坐了一会,打开手机,再次给程絮发消息:你有我父母的照片吗?
她居然没有保留她父母的照片。
相册里没有也就算了,连家里也没有。
关系不好吗?
——程絮:没有。
好吧,看来她只能去墓地看遗照了。
定下《残茬》这个剧本之后,陆行止又给余温请了一位手语老师,余温找到对话框,将别墅地址发了过去。
因为助理还没到,她自己的车也不在,许栩还将车钥匙全部带走,防贼一样防她自己开车,余温只好给陆行止发消息,让他来当一次司机,送自己去个地方。
陆行止答应了。
演艺技巧的传授都有一定的体系在,阮秋萍的体系却似乎是随心所欲型,想到哪教到哪,一扯就扯很远,而且经常不知道牵涉到什么知识,当天不经意地随口一提,第二天就要正式地提问一些衍生知识。
偏偏余温还失忆,北影里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这就导致她只能每天上完课后就花双倍时间自己找资料复习,竭力应对阮秋萍的随堂测试,连苏醒后很少犯的头痛都成了日常。
好在这么做虽然压力很大,进步也是一等一的快。
众多技巧性的东西被阮秋萍几个小小的问题连成一个系统的框架,几天内基本补全了余温学识上的缺,只余练习。
余温将拿到的《残茬》剧本发给了阮秋萍。
看完《残茬》的剧本后,阮秋萍让她去观察真正的听障人群。
余温问是要去特殊学校吗。
阮秋萍便问她,张苗苗上过特殊学校吗?
张苗苗就是余温要争取的角色,是一个从小没有接触过任何助听器,连手语和唇语都是弟弟从别的地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学来再教给她的人,而健全人基本都看不懂手语,手语只有在和弟弟交流时才会用到,所以张苗苗的手语一定是熟练,却不特别擅长,会有很多错误表达。
要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来观察?
如今的社会福利其实已经很好了,但像张苗苗这样没有被社会关注到的存在依然还有不少,只是平时完全看不到,更别说张苗苗的人设还如此特殊。
——阮老师:我是你的保姆吗?
余温心想,又当巨婴了,真对不起。
余温找一所特殊学校的工作人员问了问,最后找到了一位和张苗苗经历相似的厨师。
余温便问这位厨师能不能来给她做几个月的饭。
厨师没同意,特殊学校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替他,要是找到了,他工作也就没了。
余温也没勉强,打算自己去特殊学校看一看。
四十分钟后,陆行止开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停在了余温家门口。
余温上了副驾驶。
陆行止看了她一眼:“怎么坐副驾驶?”
余温拿着安全带的手一顿:“你副驾驶不能坐?”
“没有,”陆行止说:“只不过你以前都是坐后面。”
余温把安全带扣好:“可能以前不算太熟吧,坐副驾驶怕尴尬。我只坐熟人的副驾驶。”
陆行止:“……”
特殊学校建在开发区,旁边紧挨着一家康复医院和社区服务中心,余温联系的负责人就等在门前,看她们只是来了两个人,连摄像机都没带后,态度明显冷淡了些。
余温察觉到了,没太在意,跟着去厨房的路上,将学校的环境尽收眼底之余,问了负责人几个问题。
负责人一一简单地回答了。
那名和张苗苗经历相似的厨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因为听不见,又不会说话,就只待在家里,帮爹娘做些农活,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这才把家里房子卖了,地租出去,跟着孩子到这边找了工作。
他也没学过手语,不识字,手语是到这个学校之后才学了一星半点。
余温到的时候,厨师正在准备晚饭的食材,他动作很利索,全程更是沉默寡言,即便旁边还跟了个学徒,两人也是没有任何交流。
余温盯着厨师看了足足一个小时,什么都没观察到,还生生给看饿了,果断起身要走。
即将跨出门的当口,余温想起点什么,让陆行止在门口等她一会,转身去了趟校长办公室。
陆行止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问她也不说,想她还在失忆应该也惹不出什么祸来,便留在车边等她。
余温很快回来,正要上车赶去找地方吃饭,就被陆行止先一步拦住:“那边也有卖吃的,不去看看?”
余温不动:“当经纪人的,让自己带的演员吃路边摊?有没有点事业心?”
陆行止很无语:“你就只问了这学校里有没有张苗苗那样的,没问问这学校附近有没有那样的?”
余温欣然关上车门:“陆哥,我就知道我不该怀疑你的职业操守。”
陆行止乍一听见“陆哥”这两个字,微微一顿,旋即自然地放开手,率先往某个方向走去:“过来。”
社区服务中心旁边有一条市集,陆行止带着余温来到了市集中心的一家点心铺旁。
点心铺是窗口型门店,一个戴着厨师帽和手套的中年女性就站在窗子里面揉面做点心,她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则负责把做好的点心放进烤炉,一块木板自窗子内部延伸出来,规整地摆放着各式做好的小点心,每种小点心前面都摆着一块关于点心种类和价格的指示牌,两侧打开的玻璃上贴着收款码,营业执照,食检报告和一张“爱心小贴士”:店主夫妻俩是聋哑人,要什么点心请自己用夹子夹取,自觉付钱,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到隔壁烤肉店寻求帮助,感谢理解。
余温看了看店内简陋的环境,又看了看那些模样简单的点心,拿起一个盘子,夹了两样,递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接过盘子,给余温比划了一个一,又比划了一个二。
余温付了十二块钱,把收款界面拿给女人看。
女人从旁边抽了一张黄油纸,一个纸盒,把点心麻利地包起来给余温。
余温拿了点心就走,陆行止拦了她一下:“你这就走了?”
“观察完了啊。”
刚才观察那厨师还观察了一个小时,这买个点心的功夫,就把这俩人都观察完了?
余温说:“今天观察完了。”
陆行止意外地看着她。
余温吃了口点心:“明天还要来的啊。”
陆行止拦住她的第二口:“明天你自己打车来。”
余温:“你就是仗着我没有知名度。”
回家的路上,余温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
余温接通:“喂。”
另一边是一道甜甜的女声:“请问是余老师吗?我是宋总给您派的助理,请问您现在在家吗?我在门口,按门铃没人开。”
“马上到。”
说是马上,但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高峰期,堵了半小时。
好不容易到了家,余温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家门口站了一个比她矮上足足一截,穿着一件兔耳朵连帽外套,木耳边阔腿裤的丸子头女生。
余温沉默半晌:“雇佣未成年犯法吗?”
陆行止也沉默了。
女生看到车,可可爱爱地走过来,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来后,女生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余老师,我叫朱颜。”
余温伸出手:“身份证看一下,谢谢。”
朱颜茫然地眨了眨眼,从身后的初音未来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二十六……
比她还大三岁。
余温心情复杂地将身份证递了回去。
陆行止倒是接受良好,直接和朱颜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走人了,临走前还带走了余温的点心。
她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怀疑陆行止?
余温打开门,让朱颜进来:“你家住哪?”
朱颜有问必答:“我家住栗城区。”
“你怎么来的?”
“公司配了保姆车,我开车来的。”
“从你家到这,开车要多久?”
“一个半小时吧,”朱颜以为是自己来得太晚,解释道:“今天路上有点堵,走的时间长了点。”
余温闻言,直接把她带到了一楼的空房间:“你可以放些你的东西在这里,回去不方便的时候就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