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有些营销自己颜值“美神”“天仙”“顶颜”的明星除去妆容和滤镜以后看上去也就一般般,反倒是一些咖位比较小的艺人,皮肤又好,颜值又高,还是纯天然。
余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的这张脸能让人见之不忘,就像是一副传世名画,能被人解读出一千种意蕴,尤其是唇下的那颗痣,是极大的特色,即便是光头也掩盖不下。
朱颜一个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余温:“?”
朱颜:“哦哦,好。”
余温:“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
余温指的是她失忆的事。
朱颜看了看她,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知道的。”
今天的见面其实就是为了看看余温是否对朱颜满意,余温觉得没什么问题,朱颜便很快又离开了。
送走朱颜,余温躺到沙发上挑选起了家具。
为了不让这个小别墅显得那么冷漠,余温竭尽所能地挑选各种奇形怪状的丑东西。
她挑得轻轻松松,毕竟现如今的设计师脑洞比黑洞都大,只有人想不出来的,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
余温挑着挑着,手不自觉一松,手机掉到了地毯上。
她俯身去捡。
在头低到和大理石茶几齐平之时,余温突然感到一阵刺痛,然后便想起了一段记忆。
一身家居服的女人站在面前,她只到对方大腿那么高,微微低着头,余光偷偷看向茶几上的玩具,头顶是温柔的训诫:“你自己说要学小提琴的,就因为难,就想放弃了?还在那乱练糊弄,当我听不懂啊?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一只极好看的手直接就伸向了她一直在盯的玩具,她连忙上前一步搂住女人的腿:“不可以罚!”
“犯了错为什么不能罚?”
“没有犯错,”她绞尽脑汁:“是在解决困难。”
“哦?”
“练琴太难了,乱练就不难了,困难就解决了。”
逻辑通顺,却满是歪理,听得女人笑出了声:“天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无赖……”
天已经黑了,余温起身,从楼上走到楼下,将所有的灯都打开,整个房子瞬间亮如白昼。
余温躺到了地毯上,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疤痕。
……
刚出院,余温的作息很健康,九点睡觉,六点起床。
吃完饭,陆行止来接余温去找阮秋萍上课。
“今天外面冷,穿厚点。”
余温应了声好,回屋换了件大衣。
路上,陆行止在商场停了一下。
之前住院,只能劳烦阮秋萍亲自到医院去授课,今天到阮秋萍家里去,还是要带些礼物赔罪。
“你在车上等着吧。”
陆行止说完就下车了。
他提前就想好了买什么,动作很快,进去之后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之后,陆行止上车,边启动汽车,边交代隔壁的余温:“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卡进卡槽,“咔哒”一声,随后,一道软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陆行止一脚刹车狠狠踩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还是那张脸,眼神清澈,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这个称呼……
“余欢?”
余欢:“嗯?”
陆行止扶额。
完了。
他叹了一口气:“你……余温姐姐要去见老师。”
余欢:“那现在怎么办?”
陆行止:“你,你会换回来吗?”
余欢摇了摇头:“只有余安姐姐会。”
陆行止看了看后视镜,重新停好了车:“先找个地方待一会吧,我跟老师说一声,看能不能换回来,换不回来就不去了。”
余欢:“对不起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来。”
陆行止:“不是你的错。”
他带着余欢找了一家肯德基:“你知道余温姐姐的手机密码吗?要不要找个动画片看?”
余欢还是摇头:“不知道,姐姐们不让我玩手机。”
陆行止就用自己的手机临时下载了一个视频软件。
“你看什么?”
余欢:“余生姐姐拍新戏了吗?”
“没有。”
“那我看书吧。”
“也没有书。”陆行止说:“想看什么说就行,姐姐们不会骂你的。”
余欢:“权力的游戏。”
陆行止:“……那个,不太行。”
余欢:“教父。”
陆行止:“这个……也不太合适吧。”
余欢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看阿甘正传,动画片,总行了?”
陆行止:“……”
阿甘正传,什么时候算是动画片了?
但他记得他看这部电影是在初中,和余欢现在的年纪差不多,所以他还是找出来给余欢看了。
余欢看电影的时候,陆行止走到了外面。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转凉,像是水融化在空气里,不断地和体表相贴。
为什么说余温是一个外表铺设得光鲜亮丽的巨大的坑呢?
余温的光鲜亮丽毋庸置疑。
有辨识度,且堪称完美的脸,京影第一的实力,程絮这样的靠山。
余温的坑,陆行止回头看了眼正乖乖坐着看电影的余欢,也很明显。
人格分裂,余温还要让副人格来拍戏……
陆行止吹了会冷风就回去了。
“哥哥,”余欢看到他时说:“有点困。”
陆行止松了口气:“睡吧,去车上睡。”
余欢睡着后,陆行止打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阿甘正传,刚好是一句经典台词。
“If you are ever in trouble,don't try to be brave,just run,just run away.”
余温没一会就醒了,她醒来时很惊讶:“你去了多久?我都睡着了。”
陆行止:“十分钟。”
余温更震惊了:“我觉得我要再去查查脑子。”
陆行止:“我赞同。”
余温又开始推卸责任:“怎么没叫我?”
陆行止启动汽车:“听说脑子不好的人不能随便叫醒。”
因为迟到,陆行止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阮秋萍家。
阮秋萍一开门,看见俩人手里的东西,眼皮子都没抬,也没追究两人的迟到,直接就叫余温来交作业了。
余温的作业交得很好。
她几乎把张苗苗这个角色,从剧本里扯了出来。
语前聋,生在山里,是个倒贴钱的闺女,还听不懂话,不知道是被扔了还是怎么着,总之似乎是没有父母,又不知从哪捡了个脑瘫还结巴的弟弟张康,凑成了个简单的组合,饥一顿饱一顿地随便活着。
姐弟俩各有各的残缺,自小没接触过父爱母爱,反倒接触了许多肮脏下流,暴力歧视,性格一个赛一个的难相处,别说对外人,哪怕是彼此之间,也是常常连打带骂,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情绪和想法,却从未分离。
像两只相依相偎的野兽。
尤其是张苗苗,自小没接触过任何教育,不懂荣耻,不知是非,对法律规定的理解都是简单的“让做”和“不能做,会被关”。
她更不会养孩子,只知道将食物,衣服两样东西给够,就连上学,也是张康看到和自己一样大的小孩白天都不在,问了之后,回家又打又闹,才让张苗苗想办法再多挣些钱,供他上学。
他把张苗苗当妈,本能地索取。
然而一个不识字,听不见说不出,连手语都比划不清楚的女人,能做些什么工作?
张康还小的时候,到厂子里的流水线上做些活,捡捡垃圾,卖卖废品,到工地的男人之间卖。
张苗苗的认知里没有“申冤”这个选项,被骗了,她只会长记性,被骚扰,她只觉得没给钱,用凶狠的眼神“观察”对方一段时间,把人盯得毛骨悚然,明面上暗地里不知骂了她多少句,只有被打骂的时候,她才懂得“反抗”,反抗的方式也很原始,打架,打掺杂着野兽般的撕咬,抓挠的架。
所有见过张苗苗的人都对她的野性印象深刻。
等到张康大些了,上了学,懂事了,才领着张苗苗拿着他们攒的钱,到山外面,办残疾证,领社会补贴,助听器,让残联帮张苗苗找了个物流上的工作,教给她“社会的规则”,自己也在休息日出去打工,两人才过了一段好日子。
然而再华丽的建筑,也存在着发霉落灰的地方。
即便身边都是“同类”,即便她已懂得“有困难就说”,即便她已经有了可以告状的地方,还是有人骗她,骚扰她。
甚至是她的那些“同类”。
用着暗戳戳的,张苗苗过了很久才发现的方式。
她不在意。
拿的钱比从前多多了。
在张苗苗工作的地方,还有个人,叫蒋熙,这个人也是语前聋,可他戴助听器戴得久,会说话,虽然语气生硬,语调也奇怪,但手语打得流畅,唇语也很擅长。
第一次说上话,是蒋熙“救”了又一次因为被骚扰而和人打起来的张苗苗,一个不擅长打架的男人,挨了一顿胖揍,转过头对另一个打赢了的女人说,他觉得聋哑人也能见义勇为,也能乐于助人,他觉得聋哑人不比健全人差。
张苗苗不理解他的那些想法,就觉得这个人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蛮新鲜,她不懂这个“同类”为什么执着于用费劲的嘴来说话,但她因此慢慢学会了一点正确的手语,甚至发出了声音。
日子久了,物流上的人便开始对着她和蒋熙笑,或是指着她对蒋熙说些听不懂的话。
张苗苗用手语问蒋熙:你要跟我生个聋子吗?
蒋熙连连摆手:“你别听他们……”他话没说完,突然转了口径:“我们不一定生聋子。”
张苗苗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生聋子吗?
蒋熙这才意识到,张苗苗的表达方式和别人不同的。
蒋熙拿出了自己攒了很久的钱。
有零有整,装在一个铁盒子里。
蒋熙点了点,七千三百零八块。
不够的。
蒋熙去找残联的人,问他们有没有别的活给自己做,再苦再累也没关系。
残联的人耐心地跟他解释,没有,也不合规定。
等他走了,还在他背后说他语气不好。
专管聋哑人的那人跟她解释,说聋哑人的世界里没有语气这个说法,她也不满意。
她工作也辛苦,压力也那么大,哪有心思同情别人,给自己找麻烦?
蒋熙跑了好几次,笑着给残联的人递烟,做跑腿,排好久的队买饭。
最后是一个面生的人,加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晚上,开大车,送货,一次五百,具体时间听联系。
蒋熙直接就点头了。
送了两次货以后,蒋熙的车被交警拦下,蒋熙还没反应过来,跟他一起的那个人直接开门,下了车就跑。
蒋熙没跑,可跑了的那人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
虽然是个聋哑人,但会说话,也能比划。
一队穿着制服,身上不知带了多少武器的特警眨眼间出现,蒋熙意识模糊之际,攥紧了兜里的一枚金戒指。
订婚要五金,他刚攒了三件。
这戒指最后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总之在张苗苗眼里,蒋熙只是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只知道蒋熙在消失前总是去残联。
可能是想找别的工作。
现在消失了,应该是找到了。
在狼群里,一头狼消失了,别的狼是不会去找的。
张苗苗也没有去找。
然而有一天开始,张康也变得鬼鬼祟祟了起来。
他对张苗苗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知道自己曾经即将有个姐夫,却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最开始去残联找人,只是想质问蒋熙,是不是看不上张苗苗了。
张苗苗最气人了,什么也不懂,给她讲东西,吵架,不想听了,直接把眼一闭